何雨析笑着說道:“安全,我來的急忘帶證件了,我叫何雨析,是你哥林安邦的戰友,我們都是邊疆軍區畜牧班的。”
“半年前他寫了一封家信,内容是:安全見字如面,不知你長多高了,哥很想念你,等這批小牛長大了,哥就能轉回京城軍區,到時候還背着你滿大街跑,你.......”
“嗚嗚嗚......”還沒等聽完,林安全捂着嘴哭出聲,“五哥,我哥還好嗎?”
“他很好。”
何雨析一陣心酸,安全現在十九歲,而老大當了十年兵,從來沒回來過,印象還停留在妹妹九歲那年。
明年他回來時看見一米六七左右的妹妹,會是什麽感想呢?
“五哥?大哥哥你就是五哥?”
門簾忽然跑到面前,底下鑽出個小安穩。
“咦!”
外面可冷,把小丫頭凍得咧直小嘴兒,拽着何雨析衣角往裏跑。
一進門,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家住中院的東廂房,和易中海家一樣,分隔成兩個屋,外間吃飯做飯,裏間住人。
家裏擺設井井有條,幹淨整潔。
米缸裏沒有細糧,有半缸棒子面,砧闆幹枯發白,沒有任何油脂滋潤過的痕迹,很顯然許久沒有剁過肉,或是相隔很久才剁一次肉。
條件很一般......
林安全長相秀麗,臉頰稍微凹陷,本來并不高的顴骨顯得有些明顯,頭發幹枯發黃,發梢有分叉,顯然營養沒跟上。
小安穩今年五歲,卻不到一米,漂亮的小瓜子臉好看歸好看,但并沒有小孩該有的嬰兒肥,不過發絲烏潤光滑,小嘴唇粉撲撲的,明顯全家好吃的都到她嘴裏了。
何雨析環顧了幾圈,心裏忽然更煩棒梗,要不是棒梗,那天他就帶着雞來了!
倆妹妹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麽樣!
他被兩個妹妹拉着,坐在飯桌旁邊。
“五哥抱抱我啊,你剛才不是想抱我嗎?”
小安穩踮起腳尖,張開小胳膊直扇呼,像要起飛的小鳥。
何雨析又猝不及防被萌了一臉血,彎腰把小丫頭抱在懷裏,撫摸着她身上褪色嚴重的小藍襖,上面還有七八個補丁。
又摸摸軟乎乎的小臉蛋,寵溺道:“小丫頭真可愛,你哥還沒見過你,要是見到了,指不定多高興呢。”
小安穩摟着何雨析胳膊,甜笑,“嘿嘿嘿。”
“五哥,我哥每天都幹什麽?”
林安全自打知道這是哥哥的戰友,眼淚就沒斷過。
“你哥天天穿着大襖子放牛,自由又快樂。”何雨析真誠的說道。
盡管邊疆軍區沒有明文禁止,但尖刀班的戰士都不會告訴家人自己的詳細身份。
原因很簡單,尖刀班執行的都是最危險的任務。
不能堂前盡孝,已經是爲人子的遺憾,怎能再讓家人牽腸挂肚?
尖刀班一班的九個戰士,家信中統一說自己是畜牧班的,畜牧班屬于後勤,家裏人會安心。
爲了描述更加逼真,一班的人和畜牧班的人都特别熟,因爲經常要找人了解牛的習性。
二班則集體說自己是炊事班的,他們和炊事班關系很好,有幾個甚至學會了做菜。
總之,家信裏主打毫無危險。
林安全抿抿嘴唇,“五哥,今年邊疆很冷嗎?我聽人說今年邊疆很冷,是真的嗎?”
“我們都習慣了,穿着大皮襖不冷!”
“嗯。”
林安全松口氣,這才慌張的說了聲對不住,手忙腳亂的給何雨析倒熱水。
小安穩仰着小腦袋,撲閃着清澈的大眼睛問:“五哥!我哥在部隊裏放牛,是不是天天能吃牛肉?”
“你哥是專門放牛的,不是專門吃牛的!”
何雨析笑着問:“怎麽?你饞牛肉了?”
“不饞!我不知道什麽味兒!”
小安穩笑得很甜,大眼睛都眯縫成月芽兒了。
“那好辦,哥下回來讓你知道是什麽味道!”
“不用啊五哥,頭兩年我爸走的時候擺席,安穩吃過一次,不過那時候她沒記事。”
林安全把一杯熱水放在何雨析手邊,笑着說道。
何雨析想到兩年前的一天,老大朝着京城方向跪了一夜,鼻子忽然像是鑽進了醋缸裏。
望向漆黑的窗外,隐約間似乎有白色的點點從玻璃上劃過。
是雪嗎?
大家聊了很久,小安穩好奇遙遠的邊疆世界,比如到底有多冷,雪山是不是雪做的,牦牛會不會飛,她哥能不能打過牦牛等等。
林安全則細細問着諸如生活作息、生活質量和什麽時候轉業之類的問題。
何雨析一一回答,滴水不漏。
天色很晚了,懷中的小安穩垂垂欲睡,眼皮不停打架。
“安全,你媽呢?”
何雨析想看看她才留到現在,估計現在有九十點鍾了。
“我媽去鬼市了,今早碰見京郊的農民偷着賣幹蘑菇,我媽收了,去黑市賺個差價。”
“嗯。”
何雨析讓小安穩從懷裏下去,掏出一個信封放到桌上,又把孩子撈到懷裏,“這是二十元錢和二十斤糧票,你哥讓我捎給你們。”
“五哥,你右胳膊......”
林安全指了指。
“我去雪山上溜達掉下來了,剛因傷轉業回來。”
“雪山......掉下來了......”
林安全滿心想安慰可憐的五哥,可卻啞口無言,這怎麽安慰啊,五哥你下回上山小心點?
頓時有點尴尬。
何雨析也知道這說法不靠譜,本來想好的說法是被牦牛頂傷,就像跟小袁随口說的那樣。
但剛才冷不丁想到,要是那麽說,豈不是說放牛也有危險?他們肯定也會擔心老大被頂。
唉,當哥的真不容易。
他轉過臉,沖眯着大眼睛的小安穩說:“哥過段日子來看你們。”
“五哥,我又不傻,你趕緊收起來!你也不容易,家裏不用你牽挂。”
林安全抓住信封,把小安穩腦袋扒拉到一邊,往信封何雨析懷裏塞,何雨析趕緊用小安穩腦袋擋住。
小安穩不困了,大眼睛裏滿是無辜,隻覺得自己是個撥浪鼓,小腦袋瓜被撥的嗡嗡響。
“安全,你哥如果彙給你們,你們還要拿介紹信、證件什麽的去郵局領,讓我直接捎給你們是爲了省事!”
何雨析自然而溫和的說道。
林安全望着他清明的眸子,紅着臉說:“五哥對不起,我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