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治忠特地爲陳望送行,兩人并肩走在一起。
而見周圍沒有什麽人,張治忠也不掩飾了。
他神情複雜地拍了拍陳望的肩膀,語氣有些微妙道:
“陳軍長,你可要小心了。這東線本就是日軍的重兵雲集之地,李總司令卻執意安排你來牽制。
我看,這戰略恐怕不隻是簡單的聲東擊西,可别當了先鋒,還落得被人埋怨的地步。”
“多謝張軍長提點。李總司令心意已決,我再多言也不過是徒勞罷了。
不過,這次東線若能牽制住日軍三個師團的攻勢,便足以爲西線争取時間。”
陳望點點頭,眼中透出一絲沉思,話鋒一轉又道:
“李總司令的安排雖然是爲了保證西線主力的推進,但東線的日軍不僅有精銳的陸軍師團,海上更有強大的艦隊随時支援。
我們稍有不慎,恐怕就會陷入腹背受敵之境。”
張治忠目光深沉,語氣中隐隐透露着一絲不滿:
“正是如此。鬼子目前在華北的調度極其嚴密,尤其是他們的陸軍和海軍聯合行動,俨然一副要徹底掌控華北的架勢。
你看他們之前在濟南和青島的攻勢便知,動用的部隊皆是精銳,攻勢迅猛,每一戰都不給我們喘息之機。”
張治忠說着,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陳軍長,我還是覺得這次計劃不妥。
李仁那個羊糞蛋子完全忽略了西線鬼子早已休整良久的情況。
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錯過了誘敵深入的時機,現在還說什麽主動進攻,簡直可笑!
到時候,西線好不容易騰出的兩個集團軍都給消耗完了,那徐城就真的完蛋了!”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着陳望,似乎在等他的進一步回應:
“而東線的鬼子雖多,但距離臨沂很遠,地形又複雜,他們的補給線也不穩定。
我們完全可以在誘敵中逐步消耗敵人,等他們露出破綻再進行反擊,這樣才能真正做到守中反擊!”
陳望若有所思地聽着,聽完後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道:
“張軍長,我明白你的擔憂。
西線的鬼子已經整頓完畢,指望他們會主動步入陷阱,顯然不切實際,更不要說主動進攻了。
而且,鬼子的第十師團的進攻性很強,隻要我們稍有異動,他們便會迅速判斷并展開行動。”
他緩緩說道,話語中既有冷靜的分析,也暗含一絲擔憂:
“東線雖說敵人兵力雄厚,但若能憑借地形和機動以守爲主,再伺機反擊,反倒有機會穩住戰局。
張軍長,我們的思路是不謀而合的。
鬼子在東西線設下重兵,妄圖以兩翼合圍形成夾擊之勢。
因此,此次戰役的關鍵,在于如何打破鬼子東西兩個野戰集群的夾擊,更在于如何在夾擊之下保存實力,以圖後效。
這才是我們正在需要慎重考慮的問題!”
張治忠聽罷,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臉色也露出了贊許的笑容:
“陳軍長果然見解不凡,真不愧是‘東方拿破侖’啊!
實不相瞞,在今天之前,我還隻當你是被宣傳部那幫家夥捧起來的。
剛剛聽了你這一番見解,果真是不知比白禧那家夥厲害上多少倍!
陳軍長,你雖然年輕,但對戰場局勢的把控,比起我們這些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十幾年的老東西都毫不遜色,甚至更有魄力!”
陳望聽了對方這一番由衷的誇贊,非倒沒有喜形于色,反而露出了一絲苦笑。
他已經基本摸清楚張治忠的意思,于是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張軍長,恕我直言,在第五戰區,我的建議隻能算是參考。
既然李總司令已經定下計劃,我們作爲部下也隻能服從。”
張治忠聞言,臉上露出了幾分憤慨,似乎是有些氣不過,低聲罵了幾句髒話,咬牙道:
“可我老張還是替你感到不平,李仁個王八蛋,這次擺明是借你新一軍的兵力去試探鬼子。
這麽能打的一支隊伍,要是毀在他的手裏,他李仁就是國家和民族的罪人!”
陳望神情凝重,他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原本曆史上的徐州會戰。
事實上,整個會戰,國軍除了“台兒莊”打了一場殲滅戰,其他戰鬥都并未打出預期效果,甚至可以說是失利連連。
這其中自然有國軍裝備,戰力遠遜色于日軍的客觀條件。
但第五戰區司令部在指揮上的錯誤,同樣不容忽視。
在整場會戰中,李仁的戰術就失策頻頻,導緻國軍主力部隊先後陷入被動。
如今曆史似乎重演,陳望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他知道,自己必須在東線打出成績,否則西線的主力恐将不保。
“張軍長。”
陳望想要在東線有所作爲,還需要更多的支援,他冷靜地開口道:
“我其實有個想法,若能妥善利用東線的地形,或許能讓我們立于不敗之地。”
張治忠聞言,立即露出感興趣的表情,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仔細研究過東線的地形,尤其是臨沂以北的山區,地勢複雜多變,沂水河寬水深,極易形成天然屏障。
若我們能夠在那些地方布下伏兵,誘敵深入,就可以将日軍圍堵在山地間逐一擊破。
日軍雖然在平原地帶勢如破竹,但進入山地後,他們的機械化優勢将大打折扣。
而在狹窄的山道中,他們的重炮、坦克更是難以施展,此時我們便可以逐步反擊,耗敵精銳!”
張治忠頓時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
“沒錯!這才是真正的誘敵深入,關門打狗,陳軍長果然高明!
如果能在那裏大破鬼子,就算不殲滅,也足夠讓他們元氣大傷。
這不僅能減輕東線的壓力,也能爲西線的進攻,赢得時間!”
“不過……”
陳望忽然話鋒一轉,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
“我雖然有這個想法,但卻未必能在戰區司令部獲得支持。
李總司令執意要我在東線充當誘餌,牽制日軍的三個師團主力。
而非真正的主動出擊,更不要提布置如此冒險的伏擊戰了。”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苦澀,自己雖有奇謀,但在沒有決策權的情況下,難以一展抱負。
張治忠聽罷,目光沉了下來,他輕輕拍了拍陳望的肩膀,沒好氣道:
“李仁那個羊屎球有眼無珠,自作聰明,固執己見,跟白禧一個狗德行!
陳軍長,你放心,我老張挺你,要是真的有戰機,59軍會立刻北上,甚至龐老漢,我一發話,也能拉來!”
“嗯!“
陳望點點頭,眼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驚喜,他知道龐炳勳和張治忠都是西北軍出身。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容忍徐州會戰在錯誤的戰略下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