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皺了皺眉,立刻帶着李衛國,韋小羅等人,循着槍聲傳來的方向快步趕去。
而村子裏的國軍士兵們,在黑夜之中,看到團長來了,紛紛主動讓開了一條道。
他們的臉上此時都帶着勝利後的喜悅和激動。
陳望還沒走進院子,就隐約嗅到一股腥臭味,其中濃烈的腐臭最爲刺鼻。
他心頭一沉,冥冥之中,已經預感到了院子中的慘烈場景——剛剛進村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某些土牆和木栅欄上,滿是血迹。
随着他們越走越近,那股腐爛的臭味也愈發濃重,韋小羅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少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
韋小羅的聲音有些不安。
但陳望并沒有回答,臉色陰沉如死水。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槍聲和叫罵聲傳出的地方,一個普通的富農院子。
然而,當韋小羅等人推開院子的木門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瞬間愣住了。
院子裏,地窖的蓋子被手榴彈完全炸開,裏面露出了密密麻麻,堆積如山的屍體,其中還有不少已經被扒光了衣服的女屍,橫七豎八地堆在了地窖口,甚至有些殘肢斷臂,混雜在一起。
那些屍體的身上,布滿了刺刀的傷痕,九月的高溫使得大部分屍體已經有了變質的迹象,蒼蠅在屍體上盤旋着,發出嗡嗡的聲音,空氣中彌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現在雖然是黑夜,但手雷爆炸點燃的柴火堆,使得一切又都是這麽清晰。
“這……這是……”
韋小羅哪裏見過這種場面,隻覺得一陣惡心,即便捂住了嘴,也幾乎要将胃裏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
而等他終于強忍着惡心,扭頭看向陳望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少爺。
火光映照下,陳望此時臉色鐵青,雙拳緊握,指節發白。
他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憤怒,目光緩緩掃過整個院子,突然發現正面的兩間屋子,木門半開着。
陳望意識到了什麽,當即示意李衛國進去查看。
李衛國得令,直接大步上前,“啪”的一聲推開了門,屋子裏的景象更加觸目驚心。
二十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其中還有好兩個是孕婦,甚至就連小孩子,鬼子都沒放過。
她們的衣服淩亂,身體上到處是刺刀的戳痕,有些小孩甚至已經被劈成了兩半,血迹灑滿了整個地面……
李衛國看着如此慘烈場景,眼中頓時噙滿了淚水,咬牙切齒,近乎發洩地大罵道:
“狗日的,小鬼子簡直不是人!!!這些該死的畜生!”
李衛國一拳狠狠地砸在門框上,整扇木門都震動了起來,但他整個人就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一般,喘着粗氣,眼中布滿了仇恨的火焰。
陳望站在院子中央,整個人猶如被雷擊中一般,他的雙眼死死地盯着那些屍體,眼角的肌肉不斷抽搐。
穿越以來,他一向努力保持冷靜和理智,但此刻再也無法壓抑住心中的怒火,他咬緊牙關,怒吼出聲:
“狗日的小鬼子,這些畜生!根本不配做人!”
他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憤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膛中迸發出來的。
陳望快步走到地窖前,雙手顫抖着,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傷痕累累的屍體,他的眼中滿是難以遏制的怒火。
“這些都是無辜的百姓啊!他們沒有做錯任何事!”
陳望的聲音幾乎在咆哮。
而那些國軍士兵們,一個個都愣在了原地,他們從未見過陳望如此失控的樣子。
平日裏冷靜沉穩的陳團長,此刻像是一頭憤怒的獅子。
柴火堆燃起了大火,噼裏啪啦的爆炸聲不斷傳出,空氣中充滿了濃烈的腐臭味,刺激着這些士兵的鼻腔,看着慘死的同胞,他們的心,也都緊縮成了一團。
就在此時,宋晚晴快步趕了過來,她一進院子,便被那股刺鼻的惡臭熏得皺起了眉頭。她看見陳望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緊:
“陳望,這裏發生……”
宋晚晴的聲音戛然而止,明顯是被吓懵了。
陳望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是宋晚晴,本能地走上前擋住了對方的視線,并直接将人拉了出去:
“走,出去。”
但宋晚晴整個人都呆住了,絲毫還沒有從眼前的慘狀中緩過來,她聞到了空氣中的那股惡臭,差點就要吐了出來。
不過,這個當初不顧家人反對,一定要到戰場來,爲抗戰做貢獻的女子,稍稍緩過神來之後,便拿起了胸前的相機,要往裏沖。
陳望拉住她,堅定地搖了搖頭,語氣裏帶着一絲命令:
“不行!這些東西太殘忍了,你……你隻是個記者,根本不需要看這些……”
他下意識裏還是把她當成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女孩。
但宋晚晴卻根本不聽,激動大喊道:
“我是戰地記者,也是半個軍人,我必須要把自己看到的這些東西,記錄下來!”
說罷,她直接趁着陳望沒反應過來,猛地推開了對方,沖進了院子裏。
可當她看到地窖中的景象時,整個人頓時僵住了。
那一幕慘烈的畫面,如同一柄利劍,狠狠刺中了她原本就柔軟敏感的心。
宋晚晴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胃裏翻江倒海般,一陣難受,她根本沒敢再看第二眼,就再也忍不住,直接轉身往外,跑出了院子,扶着牆吐了起來。
陳望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趕緊跟上來,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目光複雜而沉重:
“诶……這,這些東西,真的不适合你看。”
他歎着氣說完這些話,便什麽都沒有再說了。
這個時候,陳望的心裏除了想要殺鬼子,再沒有任何多餘的話。
他的心情,在此刻已經随着這些慘烈的場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如果說在此之前,對陳望而言,恨隻是因爲他讀過書,他的身份,他所受的教育,他沒有忘記曆史,沒有忘記自己是炎黃子孫。
那現在,他親眼看到了這些無辜百姓的慘狀,看到了鬼子的暴行,這種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沖擊,是任何東西都代替不了的!
宋晚晴吐完的時候,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但她轉過身,看着陳望時,眼中卻多了一絲堅定:
“望哥兒,我必須親自把鬼子的這些罪行拍下來!”
陳望搖了搖頭:“你沒有必要勉強自己。”
“不!”
宋晚晴看着陳望臉上痛苦的神情,也搖了搖頭道:
“望哥兒,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這樣,從前兩天前的那次撤退開始,我就覺得你變了,變得無比勇敢。”
她說着,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眼眶中的淚水終于止住:
“如果戰場連望哥兒這樣的人,都可以變得勇敢,那我也可以!我也不能怕!我也要變得勇敢!”
陳望這次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望哥兒,我們不能當亡國奴啊!我要把這些拍下來,我要讓全世界都看到這些畜生的真面目!”
宋晚晴擦了擦臉上殘留的眼淚,眼神堅定道:
“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職責,死的這些都是我的同胞,我不能退縮。”
陳望的眼眶中也早就噙滿了淚水,他點了點頭,道:
“晚晴,你說得沒錯,對小鬼子這些畜生,我們絕對不能退縮。”
“我會把這些都記錄下來,我要讓全世界知道鬼子的暴行,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華夏兒女,絕對不會再成爲亡國奴,我們正在爲守護自己的家園,守護腳下的土地戰鬥!”
宋晚晴的聲音雖然有些顫抖,但卻充滿了決心,她的眼中帶着淚光,閃爍着不屈的光芒。
陳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聲道:
“晚晴,你說的對,我們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鬼子的暴行,必須告訴全世界,鬼子侵華的真相。
我們把這些拍下來,不是爲了感動洋鬼子,而是要我們自己記住,要讓後人也記住這些血淚,我們的老百姓,不能就這麽不聲不響的死了。”
說罷,陳望當即轉身走進院子,看向周圍的士兵,大聲命令道:
“所有人聽令,把地窖裏面的村民屍體,都搬出來,待會撤退前,給他們火化!”
此話一出,原本怔在原地的士兵們,紛紛領命,開始搬運屍體,将那些無辜的百姓從地窖中一具具地擡出來。
宋晚晴心中的憤怒和責任,壓制住了生理上的惡心和心理上的沖擊。
她很快便再次拿起相機,并讓韋小羅打着手電筒,拍下了一張張血與淚鑄滿的照片,記錄下了日軍的暴行。
而在下完命令之後,陳望立馬強迫自己調整好心态。
然後,他便迅速趕往了村中停放卡車的空地,張振東在那裏等着他。
這次的突襲戰雖然大獲全勝,但現在的局勢依舊十分危急,周圍的鬼子察覺到不對勁之後,很快就會趕來,陳望必須立刻突圍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