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鬥想要安排個幫手跟着,這回卻被秦虎毫不客氣的阻止了,隻因爲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幫了倒忙的可能更大。瞅着收拾利落的秦虎一溜輕煙般消失在濃濃墨色裏,大家又把心提溜到了嗓子眼兒。
老蔫倒是經過了幾次這樣的情況,扯扯大衣豎起了毛領抄着袖子躺了下來。
成大午第一次參與隊伍的行動,緊張忐忑總是難免,胳膊肘拐拐老蔫的肩頭輕輕問道:“老蔫兄弟,虎子他總是一個人這樣……”
“放心吧,大午兄弟。少的是怕咱們本事不夠拖累了他,他一個下去更安全!平時咱不讓他冒失,有事兒都沖在前頭,可真到了要緊兒的關頭,咱這兩下子跟他真沒法比。”老蔫雖是輕言細語,可也是對着身邊所有人說的。
“你們都聽着,咱這回要是安頓下來,你們拼了命也要跟着學!誰也不許偷懶。”鄭文鬥果然把話頭兒接了過去。
“當家的,這回要是能有個家了,咱按少當家的意思,把兵王小隊給拉起來吧?”這事兒滿囤早盼了好些日子了。
“安這個家……真不容易啊!”鄭文鬥沒說出口,可這會兒心裏是真上了火。
盡管秦虎下去前做了囑咐,可山頭上的鄭文鬥還是由不得擔心起來,出來時高高的心氣兒漸漸變得冷靜,此刻的提心吊膽已經讓他這位當家人清清楚楚的權衡明白了,真正重要的不是什麽貓冬的窯口,而是他們這位打着燈籠也找不着的少當家!他開始認真思忖起北上洮遼的方案了……
這一等又是接近一個時辰,凹地裏再一次換了火頭,心焦氣燥的幾個人終于瞅見了暗夜裏那個模糊的身影。
秦虎翻回觀察點,手裏哆裏哆嗦地解着大衣的扣子,嘴裏還沒說清楚就被大家圍了起來。鄭文鬥伸手在他身上一抓,急急的問道:“咋整的?透濕……”
秦虎牙齒磕碜着道:“當…家的,先離…開這兒,咱路上說……”
鄭道興一把甩下自己的老羊皮大襖,下手就扒秦虎身上濕透的大衣:“兄弟,先換上這個。”
秦虎哆嗦着把外面的皮襖換了,拉起自己的背包:“老蔫…你…斷後,把痕迹處理一下……”
鄭文鬥也是急跟道:“趕緊回橫嶺子,先生火把衣裳給弄幹了。快走!”
……
一路急奔讓渾身潮濕冰冷的秦虎稍稍緩解,跑到鄭文鬥身邊想要說說情況,卻被鄭當家的揮手打斷了:“虎子,俺想明白了,這老石梁的窯堂咱不能強求,還是你和弟兄們都歡蹦亂跳的才是正經,咱回去跟大當家的說,短歇上幾天,找機會去洮西也不錯……”
鄭當家的話讓秦虎有些摸不着頭腦,出來時他們可是滿懷着期盼的?
“當家的,拿下老石梁确實不容易,可也不是一點兒辦法沒有,我剛才下去還是發現了點門道兒……”
鄭道興抱着秦虎濕漉漉的老皮襖緊跟在了身邊,聽秦虎說有門道兒就又來了精神,“兄弟,你找到啥……”
“有啥也待會兒說,快着點兒!”
鄭文鬥的口氣明顯不善,鄭道興也立刻閉了嘴。看看快蹽到三道溝西口了,陰沉的天色才剛剛有了一絲淺灰,秦虎停下來等後面清除蹤迹的老蔫和大午彙齊,帶隊往四道溝裏鑽了進去。
四道溝裏雖然也能出去,但亂石荊棘要比三道溝裏複雜的多,要點大堆的篝火還是要選個更隐蔽的地方。
快到東邊谷口了,秦虎擡頭瞧瞧東面橫嶺子山頭的暗影,指指一處幾面遮擋了視線的山棱子:“就這兒吧。滿囤,去溝口設警戒……”
噼噼剝剝的火堆點上,大家七手八腳地幫着秦虎把濕衣烤上,這才圍坐在一堆兒閃起了問詢的目光。
“……那塊巨石後頭确實是胡子的暗哨,還是高高壘起的炮台!裏面的路是拐着彎兒往北去的,難怪咱外面看不見……”秦虎詳詳細細地把自己潛伏爬進溝口的行動做了一番交待……
秦虎下去後先爬行到地窩子後面十幾丈遠的地方觀察了一會兒,仔細盤算過摸掉地窩子的視線死角,又繼續向西面的谷口爬過去,他是一定想要瞧瞧巨石後面的情況才甘心的!
不敢有一絲胡子疲憊迷糊的僥幸,秦虎盡可能遠離火頭投射下來的光亮,就這樣爬到了從谷地裏流趟出的那道溪水旁。現在是枯水的時節,水溜也就三尺多寬,可雨季裏山洪狂瀉卻是把這溪水的溝岸深切了下去,淺岸的一段,弓着身子從溪溝裏爬到谷口也足以隐蔽身形。秦虎猶豫了一刻,還是悄悄下到了冰冷的溪水裏,像個四腳獸一樣手腳踩扒着溪水裏的石塊,小心翼翼地向谷地裏爬去……
很可惜!到了與那塊巨石并齊的地方,隻隔了十餘丈的距離,秦虎都能看到巨石後面隐沒的一角構築物了,卻被一道丈把高的溪瀑阻住了。
秦虎伏低肩頭,側身貼住濕漉漉的山石,腳底浸沒在冰冷的山溪裏,探出雙眼把能瞧到的地方細細地掃了一遍,等他想退回去的時候,腳已經麻木的沒了知覺……
秦虎心中驚覺,知道自己犯了一個特戰隊員的大忌,不清楚自己身體承受的邊界就觀察了這麽久!這個時候正是自己最危險的一刻。
咬咬牙關努力挪動身體,退到一段水溜淺窄的地方,先把短槍拔出放在手邊,一屁股坐在潮濕的石頭上扒下氈靴,搬着僵硬的大腿,把腳塞進了懷裏用力揉搓起來……
溪溝裏短短二十幾丈距離,秦虎兩次停下來恢複麻木的腿腳,咬着牙剛剛爬到地窩子後面,正趕上地窩子裏又出來人換火頭兒,隻好在冷風裏停下來趴着,回到高處彙合時,顫抖的身體再也難以抑制……
軍事行動容不得一星半點兒虛誇,秦虎原原本本地把偵查過程講完,還沒來及說自己的偷襲方案,鄭文鬥已經把話頭搶了過去:“虎子,你下去以後我就把這回行動想明白了,老石梁的绺子能拉起幾百号人,定是有些道行的。
我不能讓你再去冒險,你是咱百多号弟兄還有奉天家裏所有人的念想,不能有一點閃失!俺知道你定是想着從水溜溝裏爬進去偷襲,這樣的天氣,那是玩兒命!别人帶隊俺不放心,你帶隊咱賭不起……”
知道秦虎要說話,鄭文鬥擺擺手就沒讓他張嘴,“在冰水裏爬幾十丈進去候着,就算人還能動彈,你咋知道就能不聲不響地拿下那個炮台?從正面沖過去,炮台裏要是發覺了,你帶着的人都凍麻了,跑都跑不動!還有,外頭石屋子和地窩子這邊要是配合不上響了槍,你那兒還是得趕緊逃,僵手僵腳的,能跑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