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堯紅着臉咬着唇憤憤地看一眼始作俑者北振霆，掙脫了北振霆的手自己往前走。
天氣太冷，那晚何嬸的擔心并不是假的，井水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塊，就連廚房裏幾日前打在土陶水缸裏的水上也飄着一層薄冰。
何氏正在廚房裏洗菜，看到他進來臉上挂着笑，端了一碗熱糖水給他喝。
“先喝口糖水，等着何嬸給你做面吃。”
洛堯點頭接過糖水，他的确餓了，身體爲了對抗病原體消耗巨大，加上他還一覺睡到了下午，是真的感覺到了餓。
一邊喝着糖水一邊四處瞅瞅找吃的，洛堯很快注意到牆角的一個麻袋，鼓鼓囊囊的麻袋，也不知道裝的什麽。
何氏注意到他的眼神，解釋道：“那是昨日周管事在鄉下買來的紅薯，早前都在垚村裏買，可甜，少爺要吃我便洗了煮。”
“不用。”洛堯過去拿了兩個飽滿的紅薯，扔進火灰裏去，端起一盤梨子糕倚在廚房門口吃。
北振霆過來了，北振霆招小狗一般的朝洛堯招了招手。
洛堯磨磨蹭蹭地挪到北振霆身邊站着，他有點不知道怎麽跟北振霆相處了。
北振霆無疑對他有很強的吸引力，洛堯幾乎在看到北振霆招手的一刻心裏便感覺到了心裏的雀躍，然而他卻對如何向北振霆跑過去感到了遲疑。
被動愛者不具備主動表達愛的能力。
在親密關系中，缺愛的人對于關系轉變會有長時間的迷茫。
他們不會随意交出自己，對于深層次的情感聯系感到既期待又害怕。既期待與所愛之人更加親近，又害怕自己的表現不符合這種新的關系狀态，甚至于心裏會對親密關系産生不确信，即便剛才他們還熱情似火親密接觸……
如果沒有外力來打破這個狀态，這份不确信會持續加深或者永遠保持下去。
洛堯站在北振霆身邊，低着腦袋小口小口的啃糕點，沒有和北振霆搭話。
“本王也要吃。“ 頭頂突然傳來一道低沉而磁性的聲音。
發頂的發絲被氣流吹動，洛堯心中一緊，慌張地擡起頭來，一張冷俊威嚴的臉龐瞬間映入眼簾。
北振霆如雕刻般精緻的五官近在咫尺，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輕抿，微微勾起。沉沉的眼眸裏藏着溫柔，清晰地映照着洛堯略顯慌亂的模樣。
洛堯的心髒撲通撲通亂跳，咽了口中的糕點，把糕點微微擡高了點，一字一頓道：“你，吃。”
北振霆不動，洛堯擡頭又看北振霆。
“想吃堯堯手裏的。”北振霆看着他手裏咬了一口的糕點。
都被他吃過了……王爺怎麽要吃……
洛堯腦子一片空白，被愛意滿滿的視線看着，慢吞吞伸手把手裏的糕點遞到北振霆嘴邊。
糕點被北振霆整個叼走，看着北振霆吃掉了那塊被他咬了一口的梨子糕，洛堯腦門冒煙顧左右而言他。
“北方應該馬上就打仗了吧……你…你什麽時候走？”
“等愛妃病好了，爲夫再走不遲。”北振霆拿走洛堯手裏端的糕點，拉着人到桌邊坐下，捉住洛堯的兩隻手。
“以後要叫夫君，知道嗎？”
洛堯看着北振霆一臉的認真，别扭地把腦袋扭到一邊。
“害羞了？”
洛堯不說話，一動不動。
北振霆捏捏洛堯溫軟的指腹，把人拉得更近了些，“叫夫君，本王想聽。”
洛堯張了張嘴巴，什麽也沒說出來，反倒是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本王想聽你喚一聲夫君，堯堯。”北振霆深邃的眼眸緊緊地盯着眼前的人兒，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帶着鼓勵，語氣溫柔，像是春風拂過湖面，輕柔而又令人沉醉。
略顯粗糙的大手一下下地揉捏着洛堯因生病而顯得溫熱柔軟的手，眼神裏是期待和鼓舞，就那樣耐心地等待着他開口。
時間似乎在此刻凝固，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對于洛堯來說，要主動邁出這一步，無疑是一件既溫柔又殘忍的事情。他微微咬着嘴唇，低垂着眼簾，不敢與北振霆對視，心中卻猶如小鹿亂撞般忐忑不安。
洛堯的眼眶紅了。
北振霆依然輕輕撫摸着他的手。
細膩的關懷和溫暖透過指尖傳遞到洛堯的心底。
終于，洛堯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一般，緩緩張開了嘴巴。
“夫，君……”細若蚊呐的青澀的呼喚，仿佛是剛剛學會說話的孩童，沒有帶着什麽任何情緒的兩個音節。
喊出聲的一刻，洛堯的眼淚掉了下來。
第一次聽洛堯叫夫君，北振霆欣喜之餘心疼不已，伸手抹掉洛堯眼角的淚水，把人拉進懷裏緊緊抱住。
這一聲呼喚耗盡了洛堯所有的勇氣。
他是守着心中一畝三分領地的山野的怪獸，一直以來對所有的到訪者都抱着敵意與懷疑。
此刻終于鼓足了勇氣向前邁出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爲所愛之人打開了一直緊閉的心門。哪怕僅僅隻是一個很小的縫隙，洛堯心裏壓抑的情緒卻因此得到了松解，心境因此漸漸變得空曠而甯靜，一種名爲“幸運”的感覺從洛堯的心底緩緩升起。
這種感覺如同冬日裏的暖陽，帶着治愈人心的奇異的力量，一點點溫暖洛堯的身心。
不知不覺間，心中種種忐忑不安的情緒沉浸下去，内心逐漸變得甯靜，洛堯臉上的淚痕幹了。
“本來就是夫君嘛，喊夫君還要哭。”北振霆眼裏帶着笑意，溫柔地摸摸洛堯的腦袋。
洛堯揉着眼睛看着北振霆。
“王妃，面煮好了……”
青玲小心翼翼端着一碗面出現在門口，看着裏面緊挨着的兩人一臉疑問。
北振霆站起身把面接過來，打發走探頭探腦的小丫頭，回到洛堯身邊。
“吃吧，餓了一天了。”
洛堯一動不動，就是盯着北振霆。
北振霆失笑，拿起筷子準備喂洛堯吃面。
洛堯抿着嘴唇一把拿走他了手裏的筷子。
北振霆在旁邊看着洛堯吃面，看着洛堯一邊吃着一邊看着自己。
帶着依戀的微紅的眼睛，心裏被什麽東西填滿了，北振霆忍不住伸手把洛堯的一隻手握在手心，一下一下輕輕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