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院裏，晚飯已經準備好了，一大鍋魚湯，人手一條烤魚，簡單的涼拌野蕨苔，米是上山是在山腳下的大慈鎮子裏買的，管夠管飽。
做飯的一個侍衛農人出身，會做飯，廚藝勉強能吃，一群大老爺們也沒啥講究的，圍在木桌邊吃飯。
北振霆和葉清單獨一桌，桌上是和侍衛們一緻的魚湯烤魚涼拌蕨苔，此外還有兩道簡單的小炒。
大老爺們吃飯粗魯，一邊吃一邊小聲讨論張虎傲。
一個侍衛嘴裏啃着烤魚，看着一圈兄弟口齒不清，“你們猜猜虎傲兄弟去哪裏了？”
“估計啊，又去打獵換錢去了，畢竟咱們明日下山會經過大慈鎮。”
“哎，虎傲兄上了山那會天還亮着呢，咱們明天下山又要費點時間，估計明兒下山，虎傲兄都掙了幾十兩銀子了！”
“以前沒發現打獵這麽掙錢，俺以前在村裏，俺家窮，一年兩三兩銀子省着能用一年了，虎傲兄弟真是有出息啊……”
侍衛們一個個喝着魚湯心，根本嘗不出那魚湯的味兒，心裏比那青皮的酸李子還酸。
北振霆一杯酒下肚，看着坐在對面的葉清，“明晚會經過百病林外圍，不能在那一圈停留，連夜趕路。”
葉清：“明晚分開走吧，十多年沒回去了，我回去一趟。”
北振霆搖頭：“十多年了，不知道百病林裏什麽情況，太危險了。”
葉清：“有什麽危險的，不過是對你們外邊的人來說危險，我沒事，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咱們兵分兩路合清崖下的清鎮會合。”
北振霆：“暗衛給你兩人，侍衛十二人。”
葉清翻個白眼直搖頭：“不用，派人跟着我隻會拖我後腿……”
北振霆觎他一眼，“本王在清鎮等你三日，若是三日之後你還沒有到，我親自去尋你，明日把你準備的東西給我一份。”
葉清笑嘻嘻：“看在你這麽好的份上晚上就給你們多備些驅蟲解毒防蛇的藥粉，保你們夜間過百病林無虞。”
另一邊的洛堯一行人繞遠路，在距離百病林外圈一山之隔的林中烤雞吃。
今兒搗了野雞窩，打了三隻雞，撿了十幾個雞蛋。
有杜餅在，洛堯就成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閑人，杜餅的廚藝得他指點突飛猛進，已經超越洛堯了。
此刻李餡陸恒林墨按照杜餅的指導烤雞，杜餅在一個鐵鍋上炒飯，米飯是現成的，土豆宴沒吃完的米飯打包了一袋，夠吃一頓。
十幾個雞蛋全打了分兩鍋炒，幾個土豆切了小丁，一把溪邊掐的嫩野菜，翻炒幾下香噴噴的一鍋炒飯出鍋。
杜餅可謂是個熱愛生活的殺手，從自己的木箱子裏劃拉一下拿出十幾個很薄的木碗。
一人給分一個木碗竹筷，洛堯拿到自己的碗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他一直以爲杜餅背的鐵木箱子裏裝的是什麽毒針毒箭暗器之類的危險玩意兒。
李餡一臉揶揄的看一眼杜餅，湊到洛堯耳邊壓低聲音和洛堯說悄悄話。
洛堯聽着聽着看着杜餅露出了和李餡同款欠揍揶揄的笑。
杜餅瞅一眼李餡，知道李餡在說他壞話也不生氣。
“少主見笑了，杜餅長年風餐露宿，偶爾想吃些暖和的，這才準備了這些。”
一群人嘻嘻哈哈，七嘴八舌問問杜餅打架的時候會不會被他的裝了鍋碗瓢盆木箱子影響，又問起杜餅早年的經曆，戰亂中京城的見聞。
李餡和杜餅都是保護洛家的魚紋人，兩人一早就認識，兩個師傅過世之後，兩人聯手難得分開行動這麽久，李餡嘴碎，杜餅耐心，再加上一群滿臉好奇的觀衆，兩人說了許多天南海北的江湖趣事。
一群人一邊吃飯一邊吃雞一邊聽他們他們倆講那些江湖上的傳奇故事。
啓下周氏周老爺子對後宅十八房美妾嬌妻每個都情根深種，浙州何氏書香門第大小姐抛繡球招親抛給了個醜八怪，松武原氏黑派殺手又給門派抹黑，白派的趕着去擦屁股……
瓜太大太刺激，洛堯感覺自己仿佛在一邊吃飯一邊看劇，就連啥也不懂的陰暗小可愛葉霖都聽的一愣一愣的。
陸恒安靜的吃飯，眼神卻在偷看坐在杜餅身邊大大咧咧眉飛色舞的李餡，眼裏的情緒悄悄藏回去，不知道在想什麽。
吃完飯，抱一抱稻草給兩個小團子鋪好，墊上上毯子，洛堯一人帶兩娃哄兩個小孩睡覺。
火堆熊熊燃燒，發出滋滋的聲音，杜餅往火堆邊往火裏添柴，一群人都已經休息，隻有李餡還在悄聲跟杜餅說話。
說了半個時辰，杜餅不再理叽裏呱啦的李餡，把李餡趕去睡覺。
李餡啧啧兩聲站起身習慣性走到陸恒身邊。
看見陸恒旁邊草裏沒有清理幹淨的硌人的石頭，李餡毫不在意的一腳踢開，又把紮人的樹枝都給踢開，陸恒身邊躺下。
“喂，小陸恒，你以後想做什麽？”
半天沒有人回應他，李餡坐起身看一眼陸恒，“睡得真快……”
陸恒沒反應，李餡不再作妖安安靜靜躺下睡覺，不一會呼吸平穩睡着了。
李餡睡着了，陸恒睜開眼。
自從南下以後，他每天都感覺到李餡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就拿幾日前他和李餡逛街的時候說吧，那天他本來想用自己賺的銀子請李餡吃飯，沒想到李餡說着“帶他掙大錢”輕車熟路帶他去了一個地下賭場。
賭場裏魚龍混雜，他以前是乞丐，見過混亂的地方可也根本不敢去地下賭場這種随随便便就能死好幾條人命的地兒。
然而李餡卻仿佛天生就混迹在那種地方，摸出面具戴上，輕而易舉就和那些兇神惡煞的人勾肩搭背，三下兩下撩倒好幾個打手，提着一大袋白花花的銀子請他去吃酒。
這一切就不過發生在半個時辰内，半個時辰後，李餡就拉着他去喝酒吃飯。
跟着洛堯這些日子，他賺了點錢，但是那些銀子也不過能買四五壇李餡喝的草禾酒。
他們吃飯喝酒的地方很普通，人特别少，但是飯菜和酒都很貴。
現在仔細想來李餡去那個店似乎懷着目的，在查什麽人。
他看見李餡和店小二打暗語，當時他完全沒多想。
雖然那天有被李餡拉去地下賭場的震驚和害怕，不過他們玩得很開心，吃了飯以後李餡就纏着他，兩人一直玩到亥時才回客棧……
聽着炭火的滋滋聲，想到剛才李餡和杜餅那些天南海北的經曆，陸恒心裏有些壓抑，李餡的生活和他的差距太大了……
陸恒翻身平躺，側頭就看見李餡近在咫尺的臉。
白淨的臉，輪廓清晰，睡覺的時候安靜乖巧，清純得像是天上的神仙，可是這人睜開眼卻有血有肉有脾氣，嘴碎罵人不帶重複，武功高強殺人如麻。
第一次真正看見李餡的身手還是在那個魚龍混雜的地下賭場，看着李餡眼角細小的白色傷痕，陸恒翻個身伸手去觸碰那個小傷口。
溫暖滑嫩的觸感，李餡打蚊子一般拍掉他的手，輕聲呓語：“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