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變回了懶散青年的模樣，與大月皇帝并肩行走在百姓隊伍前方。
身後傳來虛弱的咳嗽聲，百姓們染疾坐上闆車的越來越多了。
“烈酒消毒，倒是很及時的舉措。”
李源對大月皇帝的先見之明非常認可。
還好帶上了這麽一些烈酒，否則已經有不少百姓傷口潰爛發炎，徹底倒下。
雖然這些所謂烈酒的度數并不算很高，但總有些用處。
“若是爲了消毒，可以弄些草木灰，再在附近找找是否有艾草之類的植物。”
李源認真思索着，但目前途中确實沒什麽好的條件。
“消毒？”
大月皇帝若有所思，“莫非就是防炎症之意？”
李源點頭：“沒錯，傷口會潰爛，是因爲細菌和病菌的存在，就是人肉眼看不見的小蟲子，導緻傷口無法愈合。”
李源簡單解釋。
大月皇帝是聰慧之才，瞬間就明白了李源的意思：“若是細蟲作亂，是否可以使火驅之？”
還不等李源回答，這位身高一米九的雄壯皇帝就搖了搖頭：
“不成，百姓皮肉如何遭得住火燒。”
“草木灰又是何物，可是火中燒出的灰燼？”
李源接近一米八的身高，由于身形比較瘦弱，站在大月皇帝旁邊，顯得格外虛。
他點點頭：
“正是，草木灰算是比較幹淨的東西，條件艱苦之下，可以用來緊急處理傷口。”
大月皇帝吩咐下去，叫一批人使用草木灰止炎症試試效果。
同時，皇帝發令，叫自己的皇子們不要再無所事事，給他去找那艾草！
艾草名聲不顯，隻在民間有所使用，大月皇帝身居帝位，少有關注，也隻是略微聽聞過。
幾個細皮嫩肉的貴氣少年很快走了出來，帶着一些士卒和經驗豐富的百姓，脫離了隊伍，去找周邊是否有艾草等植物。
“這幾個小子，一點事都不懂！”
大月皇帝歎息。
李源莞爾一笑：“父看兒，總是嚴苛的。”
“他們已算是很乖巧了，我看他們常常暗中觀望你，學習你的處事與待人。”
“相信以後，他們會成才的。”
大月皇帝搖頭輕笑：“都說神仙不近人情，安山山神您啊，卻是頗爲有人味兒！”
李源嗅了嗅自己：“什麽人味兒，這不是芬芳的仙味兒嗎？”
大月皇帝爽朗一笑。
兩人并肩走着，一個是仙神，一個是帝王。
明明相識不久，此刻，卻仿佛多年的好友，出奇的融洽。
走着走着，李源回頭看向身後的百姓。
見到百姓們都病恹恹的，被之前的饑荒拖垮了身子，不由得心中猶豫。
思量了許久，李源一咬牙，拿出了從天雲山神那兒薅來的靈苗。
“真可惜，你們沒有機會成長了。”
李源抓着一把靈藥苗，叫大月皇帝分發下去，熬進湯裏，給百姓補補身子。
大月皇帝濃眉微挑：“對，還有靈物可給百姓滋補！”
“來人！”
幾個黑甲近侍上前。
大月皇帝一擡手，點指隊伍：“将朕宮中帶出的靈藥，熬進百姓湯食中，給百姓補補！”
近侍頭領不由得額頭冒汗：“陛下！”
“那靈藥，是先帝建國時，祭祀蒼天、懇求仙神才得來的！”
“先帝當年不用，是用來留着給您延年益壽的呀！”
大月皇帝渾然不在意的一笑：“給我用，不過增我一人壽元。”
“給百姓用，說不得就可吊住萬千病患的性命！”
“莫要再勸，快去！”
侍衛隻能行禮，快步趕去。
李源最欣賞大月皇帝的一點就是：大月皇帝可以容忍别人反駁自己、勸誡自己。
但又很有主見，不會與那些人過多辯解，保持着自己的權威。
先前的臣子、百姓，再到剛剛的侍衛也是。
大家都有說話的權利。
皇帝會傾聽，臣民也有分寸。
李源心中歎息。
若非惡神作亂，想将凡人當做韭菜肆意收割，引發大災，大月國本該燦爛鼎盛。
至少，在這位雄心壯志的大月皇帝在位時，不可能走向滅亡。
皇子們相繼回歸，隻可惜，百姓們饑荒時早已将地皮挖的幹幹淨淨，找不到那防蟲防瘟的艾草。
今日又是疲倦的一天。
夜色降臨時，士卒與百姓們一起搭營生火，休息片刻後，大部分人很快沉沉睡去。
這些百姓都被饑荒拖垮了身子，如今日日步行數十裏，實在是難以堅持。
他們選擇離開的時候，決心是堅定的。
可現在半個多月過去，這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白日裏烏泱泱一片，看都看不到盡頭。
感受着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聽着其他人的咳嗽哀呼聲，許多百姓開始動搖。
數百萬的凡人共同遷移，這動靜簡直驚天動地。
他們夜中驚醒，走動時，隻能看見滿目的營帳。
營帳仿佛星辰，以大地做天幕，遍布整個視野，一望無際。
他們想要糧食，想念逝去的親人，想要一個穩定的家。
可明明，家就在腳下，卻不能繼續留存！
那些神仙，爲何要對凡人如此狠厲呢！
他們耕種勞作，有屋住、有飯吃便已知足，不曾冒犯誰啊！
他們甚至常年膜拜，香火不絕！
許多百姓心中悲戚。
可當百姓們迷惘時，擡起頭來，總能看見，在他們的最前方，有一座高大的營帳矗立着。
那是他們大月國的皇帝在其中休息。
每當百姓們快要堅持不下去時，他們就會想起大月皇帝那張堅毅的臉，想起李源那日的笑容。
如此，心中便總是存着一分希望。
可這樣百感交雜的夜晚，迎來了不速之客。
數百萬凡人的聚集，血氣沖天，一般妖魔不敢靠近。
可是，這些百姓中，染病染疾的太多，反而透露出濃烈地虛弱氣息，吸引了某些東西前來......
一道黑影潛行在黑夜中，隻有腳尖點地，後跟翹起，在地面上挪移。
黑影經過營火時，柴火劈啪作響，火光照耀出慘白而腐爛的臉龐，十分駭人。
這東西鼻子眼珠都腐爛完了，隻剩下幾個黑漆漆的洞口在臉上，恐怖至極。
它微微擡起僵硬的手臂，掀起一股腥風，悄無聲息地鑽進了某個營帳。
其中，緩緩傳出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