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淚流滿面:
“皇上!”
“皇帝陛下!”
這些飽受磨難的百姓由沉默到痛哭,國都瞬間哀哭一片。
大月皇室沉默的太久了,久到百姓們哀鴻遍野、以人相食。
“爲什麽朝廷現在才開始現身?!”
“已經太晚了,太晚了啊!”
百姓悸哭,他們成爲流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吃光了能吃的一切,将大月國的未來斷送了。
“我的女兒,都已經成爲了他人盤中的肉糜!”
“他人的三歲乖兒,如今半個身子在我腹中!”
“皇帝陛下,您爲何不早些現身?!”
“朝廷官府爲何不早些放糧啊!!”
有婦人凄厲地嘶吼,怨氣難平。
她身軀幹癟,卻搖搖晃晃地從人群中站起。神情猙獰,眼角瞪得裂開,流出血淚。
大月皇帝身軀一震,閉目不語。
良久,他顫顫地歎了口氣。
大月皇帝從白馬身上走下。
這位雄壯的帝王,帶上了自己平日的佩劍,一步一步,走向跪伏的人群。
“陛下!”
有大臣連忙阻攔,跪在大月皇帝身前。
大月皇帝仰頭望天:
“縱使被仙神使了手段,可......”
“百姓疾苦,大月崩潰,罪在于朕!”
“是朕負了百姓們!”
說罷,這位雄壯的帝王輕輕推開了身前的大臣,繼續朝人群走去。
有老臣冒死阻攔:
“陛下!”
“百姓群情激動,怕是會将怨氣撒在您身上啊!”
大月國都的上百萬百姓此刻都擡頭注視着大月皇帝,眼神有驚有懼,有敬亦有怨。
這位大月皇帝一生昂揚,此刻亦有大氣魄:
“饑荒之事,朕有無知愚昧之罪!百姓若願責罰朕,是朕之萬幸!”
大月皇帝邁步而出,直接走到了跪伏的百姓面前。
臣子們阻攔不及,隻能紛紛跪下,叩首不語。
身高一米九的大月皇帝,身披龍袍,站在跪伏的百姓面前,猶如英武的神王,氣勢華貴而超然。
“大月的子民們!朕之前受了惡神手段,渾渾噩噩,這才導緻我大月國如今累卵之勢!”
“朕有罪,請諸位責罰!”
大月皇帝将佩劍蹭地拔出,如閃電般插入地面。
白玉佩劍精美而鋒利,筆直無比,一如大月皇帝的決心。
随後,他雙膝一屈,朝着茫茫的人群跪下!
“陛下!!”
臣子們大驚失色,皇宮的士卒也在這一刻盡數跪下。
有大臣站起身來,想要趕緊上前攙扶大月皇帝,卻被大月皇帝揮手阻攔。
大月皇帝眼含熱淚,但目光堅定。
“子民們,你們可将這些日子受的委屈傾于朕身,朕絕不治罪!”
“今日,朕可身死,大月之薪火,不能亡!”
大月皇帝雙膝牢牢跪在地面,此刻的他,是垂敗将滅國的亡君,也是愧疚于萬民的帝皇。
李源化身的雲霧巨人靜靜站在城中,等待着百姓們的反應。
若百姓們憤怒地将大月皇帝撕碎,他也隻會歎息一聲,不作幹預。
這位皇帝有大魄力,隻可惜被仙神所愚弄。
罪不在他;可,他身爲一國之君,罪亦在他。
百姓們一陣沉默。
許多人低頭不語。
朝廷威嚴還是萦繞在他們心頭的。
大月皇帝隻是拔出佩劍,就已經有很多人吓的魂不守舍了。
更何況那決然一跪。
可是,饑荒恐怖,已經折磨他們太久了。
糧食斷絕數日,就能發生人相食之事。
更何況連續月餘的斷糧饑荒。
有多少駭人聽聞的人間慘象發生,百姓們自己都記不清楚。
“皇帝,你該死啊!”
有憤怒地百姓從地上爬起,是個耄耋老者。
老者顫顫巍巍地從人群中穿梭,走到大月皇帝身前,使出渾身力氣,一把拔出了那把玉劍!
玉劍一甩,直接橫在了大月皇帝脖頸。
大月皇帝拳頭下意識的緊握,可卻昂起了頭顱,直視着那老者。
他的眼神中,有愧疚,有悔恨,亦有慈和與甯靜。
朝廷的臣子們紛紛呼喝:
“你要做什麽,速速退下!”
有武将站起,亮出了刀劍,似是要将這大不敬的老者斬殺。
大月皇帝暴喝一聲:
“莫非朕說的話不管用?!”
臣子們一陣猶豫,又咬着牙跪下。
老者身軀顫抖許久:“你......”
“你個混賬皇帝啊!”
老者灑下熱淚,似是想到了饑荒中,自己慘死的孫兒,病逝的子女。
大月皇帝眉頭微皺,卻是長歎一聲,伸直了脖子,引頸就戮。
老者手上頻頻使力,時而咬牙,時而惶恐。
玉劍橫移不斷,可最後卻始終沒有割開大月皇帝的喉嚨。
望着一臉愧疚的大月皇帝,老者雙眼瞪圓,最後卻一把丢下了玉劍。
“先帝建國時,曾對我們許下宏願,立志要帶領大月子民長盛千年!”
“老夫年邁,可終究還是信先帝幾分!”
老者打着哆嗦,牙關緊咬,眼神憤然,可卻選擇了離開。
臣子們松了口氣。
這時,一顆石子從人群中飛出,砸在了大月皇帝的身上。
有大臣頓時怒極:“大膽!”
百姓一寂。
大月皇帝卻是平靜:“無妨!”
許多顆小石子從人群中飛了出來,數以百計,都丢到了大月皇帝身上。
大月皇帝龍冠被石子砸的歪斜,龍袍碎裂,額頭也被砸出傷痕,血流不止。
可這位雄壯的皇帝卻是熱淚盈眶,往地下狠狠一磕頭:
“子民們,是朕無能!讓你們受委屈了!”
刹那間,石子不再冒出。
那些滿懷憤怨的百姓,都淚滿眼眶,咬牙切齒,卻又止住了攻擊的行爲。
他們一頓撒氣,也逐漸平靜了些許。
罪魁禍首,始終不是大月皇帝。
相反,這位皇帝平日勵精圖治,名聲算是極好。
百姓們心中,還是留有對皇室朝廷的恭敬和畏懼的。
百姓們身後的李源心中明白,大月國,不會亡了。
大月皇帝自損尊嚴的坦然舉動,再加上平日裏的善于治國,終究讓百姓們留存了一絲希望。
爲了這一份活下去的希望,百姓們怎麽也不會殺了大月皇帝洩憤的。
他們心裏也明白,那些起了惡心的仙神,才是罪源!
大月皇帝這一跪罪己,反倒凝聚了民心!
李源适時開口:
“百姓們,如今朝廷誠心悔過,願與大家共進退,大家是否也願意再相信你們的大月皇帝一把呢?”
百姓們一陣嘈亂,最後卻選擇了沉默。
他們一起望向了大月皇帝,目光閃爍,但臉色卻平靜了下來。
而有時,沉默便是最好的應答。
大月皇帝眼中的熱淚終是淌下:
“朕,定不會再負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