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國領土遼闊,遠非乾國那等小國可比。
路程遙遠,僅僅隻是走了半月,李源他們就發現,這大月國已經亂了。
最近的日子,是大月國的月酒節。
本該是百姓張燈結彩、歡聚集市的喜慶節日。
可是,蟲災一起,原本熱鬧的節日就隻剩下了紛亂。
百姓們圍在官府門前,怨聲載道。
在蟲災剛有苗頭的時候,就有淳樸百姓通報官府,希望上頭的人注意。
大月國官府的回應是:他們會去請示山神。
那時,百姓們半信半疑,卻也沒有鬧事,而是安分守己的勞作。
直到蟲災愈演愈烈,肆虐一方,大月國官府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百姓們隻能紛紛自救,與蟲災相抗,保護耕種的糧食。
直到......
恐怖的蟲災,直接吞噬了許多留在田中的百姓。
蟲群席卷過後,那些來不及逃離的百姓,被啃的連骨頭都坑坑窪窪。
自此,百姓們不敢再正面與害蟲對抗。
可當他們求助到官府頭上時,得到的回應卻是:
‘山神老爺們說了,此乃一些精怪野神作亂,是凡人屠戮其他生靈、肆意濫用資源的報應!’
百姓悲戚,他們隻是安分守己地生活,怎的就遭受精怪野神報應?
如今,大月國顆粒無收,百姓們缺糧少米,根本無從繼日。
大月國各地官府都被堵的水洩不通。
因爲蟲災已經發生了一個多月,可官府還是沒有任何舉措。
大月國有屯糧,官府糧倉中有大量的糧食。
可是,官府沒有救濟百姓,開倉放糧!
饑荒的勢頭已然掀起,理智一些的百姓隻是在等着官府的救援。
而沖動些的,已經開始了搶砸。
可是,就算四處起了紛亂,大月國官府還是沒有任何的舉動。
那些頗有财勢的人前去打聽,卻得到令人驚訝的回答:
‘還不到時候!’
并且,他們被嚴令禁止傳出這些話語。
當李源幾人走到大月國核心地界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民間已經徹底發生了饑荒。
他們原以爲,大月國核心地界會好一些,可卻發現,情況更加嚴峻!
李源幾人坐着馬車,遭受了許多餓紅了眼的百姓劫道。
他們沒有怪這些人起了惡心,隻是默默收起了法術。
拉車的高頭大馬是法術變的,當不得真。
李源幾人換做步行,盡力地救濟遇上的百姓們。
可是,銀錢已經沒了太多作用。
因爲官府的閉倉,銀錢已經買不到糧食了。
連富人都在喝稀粥,可想而知百姓們過得何等艱難。
流民四起,到處都是遭難的人。
沒了糧食,誰也不能穩坐家中。
很多百姓都已經開始刨起了樹皮,吃起了草根。
可是,就算如此,大月國還是沒有任何一位仙神顯靈,引導凡人們渡過此難。
百姓們逐漸絕望。
大月國的仙神,自古淩然,鮮少管凡間之事。
而今官府也莫名地置身事外。
恐怕這次,大月國真要橫屍遍野了。
情緒是會傳染的。
當大家都得不到任何援助和希望的時候,人絕望之下,心裏的惡念便會滋生。
會有邪祟從人心中誕生,在這本就紛亂的漩渦中更添一把火。
百姓們開始互相攻擊、搶奪。
誰家有糧,誰家便是流民的目标。
腹中極度饑餓之下,人都快瘋了,誰還管你是不是良善之人!
甚至,還有餓急眼的人,直接攔路,上前來想搶走李小安和正太彪。
看到皮肉嬌嫩的李小安和正太彪,那眼睛都通紅的一片。
李源隻是微微彈指,就叫這些人震退,倒也沒傷了他們。
這時,那些流民才知道李源一行人不簡單,恐怕是奇人異士。
頓時不敢招惹。
張天生反倒疑惑:“他們爲何試圖搶小孩子呢?”
李源隻是歎息着:
“人啊,餓久了,是需要吃肉的。”
正太彪渾然不在意。
連李小安也隻是歎了口氣,更加握緊了李源的手。
一個是大妖,見慣了野獸生靈獵食厮殺,對此事并無感觸;一個曾經是乞兒,遭受的苦難和險惡,不知有多少。
可是張天生卻是渾身顫了顫:
“會有,此等事情?”
李源又是彈指震退一批沖上來搶孩子的百姓,搖頭低歎:
“易子而食啊......”
聞言,張天生輕輕閉上了雙目。
在輝煌的天庭中,他高坐九霄,俯瞰三界。
凡間再多苦難,呈現到奏折裏,也就是一句:生靈塗炭、苦不堪言。
卻是不曾道,如何個生靈塗炭,怎麽個苦不堪言!
看着眼前那些面容饑瘦、身如骨架的流民,看着已經餓紅了眼的百姓,這位三界之主、無上天帝,心中竟有了一絲動搖。
仙神高高在上,真的好嗎?
可隻是一瞬,這位天帝大老爺便收攏了思緒。
他還是認爲,這天地間,若是沒有仙神管轄,隻會更亂。
“一路救濟,終究是杯水車薪啊。”李源歎息開口,順便教導李小安杯水車薪的含義。
其他兩人也沒聽過這詞。
隻是,李源釋義後,他們覺得用來形容此時之景,算是極爲恰當。
李源雖是神仙,可也做不到憑空變出糧食來。
而一路救濟銀錢,或是用仙力滋養凡人病體,對于現在的大月國形勢而言,又有何用?
“直接去這大月國的國都看看,若是大月國諸仙神不顯,百姓蒙難無人管問,我定要通報蒼天!”
張天生面容嚴肅,聲音沉重。
幾人找了個無人之地,正太彪直接施展法力,托雲而起。
很快,幾人就趕到了大月國國都。
誰知,國都之地更是慌亂一片,紛争四起!
這裏的人口算是高度密集,對糧食消耗量極大,在官府不開糧倉的情況下,已經有許多人餓死、病死,甚至燒殺搶掠!
整個國都周圍的地皮都被餓瘋了的百姓們挖空了,那些樹木更是被刮盡了樹皮。
但凡能吃的下肚子的,百姓們都已經吃盡了。
而大月國的官府,始終不曾有任何動作。
那些求糧的焦急百姓,仿佛被當做了不足爲道的蝼蟻。
“大月國的皇族是瘋了嗎?”
李源狠狠地啐了一口,十分不解。
他們來到國都,看到了染血的街道,滿地的難民。
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屍體靜靜橫陳在角落,手腳殘缺,皮肉不存。
在她的旁邊,還有一個瘸了腿的老人。
老人餓極了,骨瘦如柴,猶豫着,掙紮着,卻還是滿眼通紅地走向了小女孩的屍體......
有大批的百姓,饑荒中染了重病,被強行驅趕到一處,渾身髒亂地苟延殘喘着,屎尿異味沖天。
在那些重病的人周圍,有人等待着。
靜靜的、貪婪的等待。
更有房屋中,傳出了肉香,一堆面黃肌瘦的人,都死死的圍着,将屋子圍滿,仿佛在等待着什麽。
他們吞咽着口水,臉上有愧疚,有不忍,可更多的,卻是渴求。
李源緊緊閉上了雙眼,不願再看這人間地獄的景象。
一個國家,若是皇族官府完全不管百姓死活,那他們要做什麽?
“當皇帝的看不見黎民百姓的苦難,難道這大月國的群官也是眼盲耳聾?”
“那些個做神仙的,個個閉眼封耳,不聞凡人哀苦,難道就當不曾發生?!”
李源渾身顫抖着,怒了。
第一次,真正的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