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展開信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劉府尹開始念道:“長福營周阿三于四日前乘船從夏門島内回到島外,當日至福州将其父母接到海滄渡口安頓,又于次日去長福,将其妻兒接到海滄渡口,一家五口乘坐叛軍運輸船到夏門島内。劉阿三于今日上午再次乘船到島外,下午到柳巷怡紅院,準備紅紅牌雅倩姑娘贖身,帶回夏門島内做妾,因天色漸晚恐無渡船而留宿怡紅院。”
劉府尹讀完後,目光平靜地看向周阿三,輕聲問道:“周大人,可有記錯?”他的聲音雖輕,卻仿佛有着千鈞之力,重重地壓在了周阿三的心上。
周阿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顫抖着嘴唇,想要說些什麽,但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這幾天的行蹤竟然被人摸得如此清楚!這些事情本應是天衣無縫的,怎麽會被人知曉呢?而且還被寫成了文字,呈現在衆人面前……想到這裏,他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絕望和恐懼。
周阿三一下子就癱倒在地上,臉上露出絕望之色,心中暗暗叫苦道:“完了!這下子可全完了!本來想趁着福州兵力空虛的時候,把事情辦好,然後再跟随天地軍,建立一番功業。誰知道自己的行蹤竟然被對方摸得如此清楚,這簡直就是自投羅網啊!這叛逆之罪可是要掉腦袋的,難道我今天就要命喪于此嗎?隻能求一求這位劉府尹了,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這麽多年的情誼……”
想到這裏,周阿三強打精神,對着劉府尹說道:“劉兄,我們好歹也是多年的朋友,你能不能看在這份兄弟情分上,放過我一馬呢?隻要能逃過此劫,小弟我一定知恩圖報,這輩子都會感激不盡的!”
聽到這話,劉府尹臉色一變,連忙擺手說道:“周大人,别開玩笑了!以前的交情在你投靠叛軍那一刻起,就已經蕩然無存了。如果我現在還跟你講交情,豈不是和你同流合污?到時候,我也會被砍頭的!”
府尹,是古代專門負責管理社會治安的官員,屬于武将序列,其職責類似于現代的警察局局長。
在清朝時期,府尹直接受中央朝廷管轄,與同城的知府相比,府尹的官職等級通常要高一級。
例如,普通的知府爲五品官員,而省會城市福州的知府則爲從四品,因此福州府尹的官職爲四品。
漢營,又被稱爲漢旗,其營制分爲标、協、營、汛四個級别。
其中,總督、巡撫、提督和總兵所統領的軍隊稱爲标,他們這些官員的品級通常爲一品或從一品;
副将所率領的軍隊稱爲協、鎮,其品級爲三品或從三品;
參将、遊擊、都司、守備和管帶所統領的軍隊稱爲營,其品級爲四品或從四品;
千總、把總和外委所統領的軍隊稱爲汛,其品級爲五品或從五品。
周阿三是漢營長福營的管帶,官居四品,他和劉府尹都是武将,而且官品也差不多,所以平時裏經常在一起喝酒吃肉,稱兄道弟。
這不,當總督大人要找人打入叛軍内部,劉府尹第一想到的就是周阿三。
周阿三的行蹤壓根就不需要調查,因爲他回來就偷偷找劉府尹的管家借馬車,用劉府尹家的馬車運送家眷,既安全又可靠,但周阿三卻忘了一句老話,永遠别把衙門裏的捕頭當知心朋友,何況劉府尹還是總捕頭的頭子,這損友不損周阿三損誰去。
周阿三近乎絕望的心情望着劉府尹,他知道,再求這個狐朋狗友也無濟于事,倒不如坦坦蕩蕩的死,或許漢營的袍澤兄弟還能照顧自已的母妻兒。
周阿三心中一驚,心想這下完了,但他還是不想放棄自己的生命。于是他把頭一歪,心一橫,也不說話,已經準備好了慷慨赴死。
劉府尹看着周阿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戲谑和冷漠。他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如果有一個辦法能讓你活命,你可願意嘗試一下?”
周阿三一愣,原本絕望的心情瞬間被點燃起一絲希望。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劉府尹,仿佛看到了一線生機。然而,他也深知這位劉大人絕非善類,因此并未輕易表态,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放你回去做卧底,這是你唯一的生路!”劉府尹語氣平靜地說道。
周阿三心中一陣驚愕,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卧底?您是要我出賣我在漢營中的袍澤兄弟嗎?”
劉府尹微微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繼續說道:“沒錯,這是你唯一的出路。隻要你能成功潛入漢營,并獲取他們的情報,本大人不僅可以免你死罪,還會重重有賞。否則,你隻有死路一條。”
周阿三的内心陷入了一場激烈的鬥争。一方面,他渴望活下去;另一方面,他又不願意背叛自己的兄弟們。他猶豫不決,無法做出決定。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劉府尹看着沉默不語的周阿三,心中明白他此刻正在内心掙紮。于是,他緩緩開口道:“周阿三啊,你本就不是一個清正廉潔之人,平日裏吃喝玩樂、嫖娼賭博無一不通,甚至還敢克扣軍饷、倒賣軍用物資。若不是念及你可能還有些用處,恐怕你早已登上了斷頭台。”
周阿三聽到這番話,原本還打算裝作一副正人君子被迫無奈才當奸細的模樣,但沒想到自己的僞裝瞬間被對方識破,内心感到無比懊惱。
周阿三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的意思來吧。”實際上,他心中暗自盤算着,反正父母妻兒已經被接走了,隻要能平安返回金夏,是否成爲奸細到時候也不是别人能夠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