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泉奈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異樣,片刻後,他輕輕搖了搖頭,聲音裏帶着一種古怪的平靜:
“死後的世界,就像是夢裏一道模糊不定的幻影。當你醒來後,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隻記得,在那裏我隻想一直睡下去。”
說到這,泉奈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些悚然,聲音也越說越輕。
他深深吸一口氣,心中的恐懼如海浪翻滾。
泉奈清楚的記着,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他不甘至極!
憤懑與絕望,就像一隻無形大手,緊緊掐着他的脖子,同腹部的傷口,空洞的眼眶一起,極快速地掐斷他的生機。
可即使是在那樣的痛苦之中,他依然懷揣着對哥哥和族人的無盡擔憂,竭力想要苟活在這世上。
直至真正斷氣的那一瞬間,不甘的泉奈仍在垂死掙紮,當時他心中就隻有一個念頭——
即使要死,也要從地獄裏爬回來,爬回到斑哥的身邊!
可在那所謂的淨土之中,他卻完全忘記了這一切,隻安心地沉睡下去。
現在想來,對泉奈來說,那份安詳的永眠才是真正的噩夢。
對人人都敬仰崇拜的六道仙人,泉奈卻有幾分毛骨悚然和厭惡,老實說,在看到斑哥怒挖祖墳的時候,他心中可是相當痛快的!
“那裏美好嗎?”
神月好奇的問道,泉奈摸了摸她的腦袋,隻囑咐道:
“無論如何,夢醒都要比繼續沉睡要好上太多。”
在聽到這模棱兩可的回答之後,沒聽懂的神月很快就把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全部抛之腦後。
但現在,看着泉奈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她的腦海中不知爲何再次浮現出這段對話,神月的心中莫名一驚,一絲不安,漸漸彌漫。
她終于開始認真思考起泉奈現在的處境——
前一秒,他還是舊時代的忍者,下一瞬,他就被抛到了一個全然未知的新世界之中。
也許她和師匠都太想當然了,都理所當然的認爲泉奈當然能在這沒有戰火的新世界中幸福快樂的活下去。
可是,環境的巨變,最親近之人的巨大改變,真的是那麽容易接受的嗎?
如此巨大的落差,讓泉奈不得不迅速調整自己,雖然他表現得仿若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但仔細想想,這應該是相當震撼且難以承受的吧?
而那些被不絕的戰火強行壓下去的罪惡和愧疚感,似乎也在泉奈的心中暗暗滋生,成爲他内心深處的一道陰霾。
對神月、斑和火核來說,戰争,那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該遺忘的早就忘了,但對泉奈來說,那就隻是昨天才剛發生的事。
神月心中一陣酸痛,泉奈雖然外表堅強,但他現在經曆的那些掙紮和困惑,恐怕一點不會比當初的師匠少,甚至更糟幾分。
畢竟,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慢慢舔舐自己的傷口,現在的泉奈,卻要在這樣短的時間内強迫自己消化一切。
可這、真的有可能嗎?
忽然,神月腦中靈光一閃,她突然明白了泉奈現在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不管是接手族務,還是在火影大樓處理政務,泉奈都是想在木葉這個新世界中盡快找到自己的位置。
這樣想的話,那把泉奈帶到孤兒院絕對是個正确的選擇。
照顧這些可憐的孩子,一定能讓泉奈感覺到自己正被需要,孩子們的笑容,也是慰藉心靈的止痛藥膏。
想起泉奈明顯輕松許多的笑容,神月琢磨着,自己這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神月,快過來!”
看到身後的神月一直沒有跟上來,原本已經跑得沒影的泉奈忽然又幹脆折返回來,牽起她的小手,拉着她一起走。
“斑哥還在等我們呢。”
“泉奈叔叔,你、那個、我...”
神月看着泉奈那淡淡微笑的側臉,心中隐隐有些酸澀,心頭百語千言到了嘴邊,卻又始終傾吐不出。
他到底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适應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那些沉重的記憶又該如何化解?
這些問題在神月的心中盤旋了一陣,好像故意在絞痛她的心髒。她忽然緊緊握住了泉奈的手,試圖從中汲取一絲溫暖,覺得自己有義務安慰一下泉奈。
“到底怎麽了?”
泉奈轉頭看向神月,雖然神月吞吞吐吐,但他沒有半分不耐煩,眼中滿是關切。
“沒、沒什麽...”
神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和泉奈共度的時間實在太短了,有些話似乎根本不該由她訴說。
神月莫名的歎息一聲,此時此刻,她腦海中浮現出斑的樣子。
還是讓師匠好好安慰一下泉奈叔叔吧...
......
自這之後,泉奈幾乎每天都要抽空去一趟木葉孤兒院。
再加上處理族務和木葉政務,以及照顧哥哥、神月和五個熊孩子徒弟,他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斑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泉奈休息的空隙,他拿出了泉奈喜歡吃的甜品和最愛喝的酒,兩人坐在院子裏,賞月飲酒,相對無言。
淺酌了幾杯之後,借着酒勁,從來天不怕地不怕、六道來了他也不怕的宇智波斑,小心翼翼的看着泉奈的神色,甚至算是有些讨好的問道:
“泉奈,可以談談嗎?”
“....”
泉奈的表情,有一瞬變得極爲不安,但很快,他就笑着回答道:
“當然了,斑哥。要聊什麽呢?”
斑見泉奈願意談,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偷摸着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那是神月和柱間事先給他準備的聊天要點。
畢竟斑那個安慰人和聊天的能力哦,啧啧,簡直就跟沒有一樣。
就算面對神月和泉奈,他的愛意能瞬間暴漲一百倍,恨不得把他們溺死在愛的海洋裏,但問題是,原本就是0的東西,哪怕乘上一百倍,那也還是0啊!
“泉奈,你這麽辛苦,我也幫不上什麽忙,有什麽事情,咱們兄弟倆可以一起商量商量...”
片刻後,看着紙上的小字,斑斟酌着字句,磕磕絆絆地念着明顯和他畫風不符的傻話。
越說,斑心裏越是羞恥,恨不得直接把這礙眼的破爛小抄撕成碎片!
“這都什麽鬼東西啊?柱間整得都是什麽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