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安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但是,眼看着關譯心就坐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近距離和她相處,他幾乎是本能地生出一種心驚肉跳般的驚恐和瑟縮。
他小心翼翼地正襟危坐,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以便和身邊的關譯心能稍稍拉開一點距離……
偏偏都這樣了,關譯心卻完全不打算放過他。
她就好像看不到劉青安對自己的隐隐忌憚和恐懼一樣,甚至還特意轉過頭來,笑吟吟地和劉青安小聲說話。
“同學,我看你很面熟啊,我們之前是不是也經常坐在一起上課?”
劉青安幾乎是忙不疊地搖頭,對上關譯心若有所思打量的視線,他臉上的表情一僵,瞬間又改口道:“我、我也看你很眼熟。”
關譯心眨了下眼睛,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更多的困惑不解。
看劉青安這驚恐交加的反應,活脫脫像是一個文弱好學生突然被校霸找上門來了,一邊滿心排斥,但是又因爲畏懼而隻能小心翼翼地供着,生怕一不留神就平白被校霸蠻橫地錘幾拳頭打得皮青肉綻、頭破血流。
但是關譯心自己清楚自家事。
雖然她這幾天腦海中的記憶又是缺少又是混亂的,但一個人的行事作風總不會突然發生變化。
關譯心自己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三年,向來都是認真學習乖巧聽話的好學生人設,最讓老師省心的那種。
她完全猜不到劉青安對自己的恐懼來自于哪裏。
十分奇怪的,關譯心對于向自己更加熟悉的季沉烽開口詢問這件事莫名的排斥,但是,對于追問隻是看着眼熟的劉青安,卻并不怎麽抗拒。
明明她和劉青安兩個人根本也沒熟到那個份上。
趁着前面講台上,這節課的教授還沒開始講課,關譯心直接盯着劉青安不放,認認真真地詢問道:“我們怎麽認識的來着?”
劉青安一怔,依舊因爲無法言說的恐懼和緊張而磕磕絆絆地回答道:“我、我們是一個班的學生,這,認、認識是多正常的事情。”
關譯心漫不經心地掃了周圍的其他同學一眼,然後才收回視線,繼續盯着劉青安幽幽道:“可是,我和他們也是同學,我看他們的時候,都不怎麽覺得眼熟呀!”
劉青安被她盯得心裏發慌,拼命尋找能夠搪塞過去的理由,下意識的就開口說道:“可能、可能因爲我是班長?”
關譯心笑了笑對此不置可否。
她剛剛環顧四周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旁邊的其它同學看待自己的眼神似乎并不怎麽友好。
但是,他們的眼神,又似乎不是那種單純的惡意。
而是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就仿佛她是什麽特殊的、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怪物一樣。
關譯心琢磨了一會兒,才隐約覺得出,周圍同學看待自己時那種極其怪異的眼神,似乎是一邊避之唯恐不及的排斥、一邊卻又自矜高貴的傲慢。
明明就是在搞集體霸淩,但是卻又維持着一種表面上大家都很和諧、所以,希望關譯心這麽個不合群的家夥能自覺滾出他們視線的微妙态度。
關譯心自認,自己不至于剛開學幾天,就做出這麽天怒人怨的事情。
那麽,班上這些同學針對自己的原因,就很值得尋味了。
同樣的,在這種情況下,劉青安的态度,就更有意思了。
他能當上班長,不管是學校任命的、還是這個班集體選出來的,那麽,他起碼在這個班級裏,是擁有一定話語權的人。
在整個班級都在明裏暗裏排斥自己的時候,這位班長面對自己的時候,卻表現得畏畏縮縮、心驚膽戰的,這實在是很不正常啊……
關譯心一邊繼續和班長劉青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一邊自顧自的思索自己現在的情況。
她是聊得高興了,劉青安被迫陪聊,卻是臉色糟糕地都要哭出來了。
同時,周圍其他那些班上的同學,也在私下裏竊竊私語。
十分奇妙的,那些人說話的聲音明明很小,但是,關譯心卻聽得一清二楚。
似乎所有人都不理解,關譯心這麽個貧民區出身的人沒有自知之明硬湊上來也就算了,爲什麽,班長竟然還要主動幫關譯心拉開了椅子,然後和她坐在一起,一直耐着性子和她說話。
關譯心:“?”
關譯心索性順着發出竊竊私語聲的方向望了過去,幾乎是瞬間視線便鎖定在了那兩人身上。
那兩個同學甚至根本沒有察覺到關譯心打量的視線,依舊在小聲竊竊私語,同時對劉青安的反常舉動表示了不解。
明明隔了好幾排的座位,正常人的聽力,就算能聽到些許動靜,但是這麽遠的距離是絕對不可能把每一個字都聽得如此真切的。
關譯心突然就意識到,自己的聽力似乎有些敏銳過頭了。
而她确信,自己之前并未有過這種體驗……
原本的疑惑沒有解決,反而還發現了新的疑點。
關譯心默默地在心中感慨,這節課來得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既然她自己根本搞不懂劉青安爲何對自己如何畏懼,那不如直接問對方本人就是了。
關譯心冷不防突然開口,盯着劉青安問道:“你很害怕我嗎?”
劉青安心裏頓時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倉促搖頭道:“沒、沒有。”
關譯心暗自心道,你臉上那無比驚恐的表情可不是這麽說的。
“這個教室裏其他人看向我們倆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怪物一樣。”
關譯心和劉青安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有些興緻勃勃,“你知道爲什麽嗎?”
劉青安險些脫口而出,誰會喜歡和格格不入的貧民區出身的下等公民啊?
要讓他碰見了,他也讨厭啊!
但是,對上關譯心那含笑的視線,他卻如同被人罩面澆了一頭冰水一樣,瞬間難以形容的恐懼和不安便再次襲上了心頭。
在關譯心的反複追問下,劉青安也被她搞得越發驚疑不定。
直到關譯心突然福如心至般,又問了一句道:“你還記得自己前兩天的事情嗎?”
劉青安:“當然記得啊,我前兩天回——”
本來想要回答,自己周末當然是要回家的,但是,話到嘴邊,劉青安的臉色卻猛然間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