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老大,我來看你了,沒想到吧?”
卑彌呼坐在一處墓碑前,毫無形象可言。
她面前的,正是慕容易的墓碑,不管他做錯了什麽事,最終他都是爲了逐火之蛾喪了命,所以痕與梅力排衆議将其送入了火墓中。
“老實說,其實我并不是來看你的,甚至說空手來的。”
“如果你還活着,一定會沏上一壺茶,然後用饒有興趣的眼神看着我,對吧?”
“其實,我這次來,隻是想要在這裏,說些悄悄話,畢竟,有些話,我根本找不到人聊。”
隻有你,隻有已經死去的你,我才能放心的将所有防備卸下,稍微發洩一次。
“你知道嗎?我越來越迷茫了,我看不到這條路的終點,崩壞,真的是人類可以戰勝的嗎?現在已經到了第六次大崩壞,可我們甚至沒有看見第六律者的樣子,人類就已經死傷慘重了,這一次,我們或許死了整整上百萬人。”
是的,上百萬,隻多不少。
“我們太弱了,每一次律者降臨,都是他去面對,唯一一次人類直面的律者,也是他的人做到的,可以說,我們逐火之蛾甚至沒有一次真正的靠自己的力量戰勝律者,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如果單論戰士的傷亡,我們可以算是大成功,畢竟除了第四律者,我們甚至沒有死傷超過五位數過。”
“可這也讓我不禁懷疑,如果沒有他,沒有那個強大到離譜的男人,我們真的可以戰勝崩壞嗎?我們甚至連崩壞獸都需要他的人幫忙清理,我們的戰士呢?每日隻是紙上談兵,真正經曆戰鬥的人太少了,在我看來,如果真正的遇上一次崩壞,我們會全面潰敗,因爲我們根本就沒有與律者戰鬥的經曆與經驗,這樣的我們,真的能在崩壞中活下來嗎?”
她摸了摸墓碑上的幾個字,慕容易的墓碑與其他人都不同,其他人都會有“某某某的某某人”這種前綴在,可是他沒有,他的墓碑上隻有短短五個字。
慕容易之墓。
“我不能把這些話說給我的隊員聽,這是一種動搖軍心,除了散播焦慮毫無意義,所以,我隻能來這裏,和你說一說了,老大。”
“你知道嗎?還會叫你老大的人,一整個逐火之蛾,就隻有我和痕了,真奇怪,我明明才三十而已嘛,也沒有很老啊,可是,我卻總覺得我已經和世界脫軌了,我和大家格格不入,我融入不了他們,這好像就是小時候總是喜歡和父母說的代溝吧。”
“我快崩潰了,老大,我的崩壞,或許會在這個世界之前,可奇怪的是,我不害怕,如果可以逃離這些絕望與恐慌,我可能會覺得,那還不錯。”
“好了老大,就說到這裏吧,我需要讓自己忙起來,這樣我才不會胡思亂想,我不能停下來,我總覺得,我的身後,有一把刀,正在追着我。”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可我總覺得,我的時間不多了。”
她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轉身向着出口走去。
走到一半時,她停了下來,微微側過頭,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句。
“下次見,老大。”
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
她走了,離開了這裏。
他來了,在她走後不久。
“切……真死了……”
他的表情很複雜,有悲傷,也有釋然。
“明明說過……誰再主動見誰,誰就是孫子的。”
“算了,兒子都當了,也不差孫子了吧。”
他的膝蓋一彎,跪在了慕容易的墓前。
“孩兒不孝,現在才得知父親的死訊。”
他想要繼續說,可腦子卻空蕩蕩的,沒有新的詞與句冒出,所以他就成了“啞巴”。
他苦笑一聲,歎了聲氣。
“我們果然不合,你都走了,我還是不想和你說話。”
他攥緊了拳頭,一滴滴清淚滴落在泥土上,溫養着塵土中頑強生長的綠草。
“可是,爲什麽我會這麽想哭……”
明明,我從小就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的。
“操,你都沒了,我愛哭就哭,難道你還能像小時候一樣出來打我一巴掌嗎?”
如果你能做到,那也值了。
“爹,我不會讓你無家可歸。”
他等了許久,期待的疼痛沒有襲來,她不禁搖了搖頭,嗤笑自己的天真與幼稚。
怎麽可能真的活過來給我一巴掌呢,慕容博啊慕容博,你果然隻是一個幼稚的孩子,根本就沒有長大。
他抹幹眼淚,在地上找了一塊較大的石頭。
“爹,你不會在一個人了。”
他一整個人靠近墓碑,用一點都不鋒利的石頭在碑上刻着字。
“好了,這樣就好了,爹,你一輩子都在遵循祖訓,維系着慕容家的驕傲,一直努力成爲與曆代一樣的英雄,現在,我也不會讓你與其他的英雄格格不入。”
他站了起來,将沾滿鮮血的石頭随意扔在地上,而後轉身就走。
爹,我走了,我找到了自己的路,下一次再見,要麽是崩壞結束之時,要麽……
就是我與你重逢之日。
他堅定離去的步伐,而在他的身後,那塊墓碑被人添上了前綴。
慕容博之父——慕容易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