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眼前的祈,她保持着生前最後的笑容,一言不發。
“我不管你是真的還是假的,現在,跟着我,明白嗎?”
他已經到極限了,大腦無法思考,隻能憑借意志做着最後的安排。
祈輕輕點了點頭,走到了悔的身後,将手搭在悔的肩膀,像是孩童玩的一種名叫“搭火車”的遊戲一樣。
悔向前走去,一直一直走,一直一直走,直到回頭看不見那座小島。
他又将懷中的律者核心放在眼前看了看,而後收起。
做完這一切後,他腦子裏一直緊繃的那根線,也終于還是抵擋不住,斷開了。
他瞬間跌倒在地,沉沉睡去。
“好累啊……真的好累。”
“如果真的很累的話,爲什麽不停下來休息會呢?我的王。”
一直未曾發聲的祈,在悔昏迷後這才說了話。
“世界是假的,可是,你一定是真的,因爲我能夠看得見你,你也能夠聽得到我,這就夠了。”
悔的眼皮抖了抖,明明沒有恢複意識,卻在迷迷糊糊中問出了一直以來想要問的問題。
“爲什麽……明明你沒有理由……”
“爲什麽要叫我“王”?”
祈的眼中透着明了,她早就知道悔想要問這個問題了,隻是她可是很聰明的,每一次悔想要問的時候就會被她轉移話題。
“因爲……這是你告訴我的呀。”
她又一次掀起了衣袖,露出小臂内側那個猙獰的刻印。
那漆黑的刻印在陽光下開始了變化,扭曲,重組,淡化,到最後,刻印消失,卻形成了一個字。
悔。
“是你帶我來的,你說,你是我的王。”
“我怎麽就忘了呢,怎麽能忘了呢。”
“是因爲二十年太難熬了嗎?”
她一邊說着,一邊将悔的圍巾解下,然後放回了他的懷裏。
“這樣,你應該會睡的踏實一些吧?”
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在摸一摸他的腦袋,可伸出的手卻在消失,化作光點。
“謝謝你把我從死亡的世界帶回來,那雙眼睛,真的很厲害。”
“可我也已經不再是我了,你明白嗎?”
“我的王,你真的太累了,累到都忘記了,我是會[超度]的呀,我如果繼續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死亡不就失去意義了嗎?我們不可以這樣做的。”
“所以,不要再找我了,就當做了一場夢,夢醒了,就好好的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我會祈禱,願你一帆風順。”
謝謝你,我的王,我終于明白了,我終于明白[愛]是什麽了。
你的笑容,也刻在我心裏了哦。
她脆弱的魂體被一陣風打散,再也沒有回來。
祈,對于生死,有着自己的執着,自己的堅持,所以,她将自己超生了。
已經睡着的悔卻并不知曉發生了什麽,隻是他抱着的圍巾,給了他愈發充裕的安全感,一直緊縮的眉頭也終于松開了。
呼……
秋天到了,風開始涼了。
在這片泥濘上,他就這樣睡着,而在他的身邊,被某個女孩用手指寫了一段話。
“别忘啦,當困難來臨的時候,記得舉起你的左手。”
這句話沒有留下署名,就像她說的,就當一切,是大夢一場。
嘩啦啦,嘩啦啦。
天空似乎讀懂了哀傷的情緒,學會了哭泣,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雨水将心事沖刷,也洗滌了祈留在世界上最後的痕迹。
那句話,被沾濕後,不見了蹤迹。
不,還有一個痕迹。
隻要悔還記得她,她就永遠會活着。
雖然悔不曾答應不會忘記她,可是,他沒有拒絕,沒有搖頭,等于默認,不是嗎。
再見,祈。
……
“這裏真的爆發過戰鬥嗎?爲什麽,連血迹都沒有留下?”
痕皺着眉,與凱文等人一起觀察着這裏。
“阿悔……你去了哪裏?”
愛莉希雅咬着唇,顯然心不在焉,比起搜索律者核心,她更在意她的阿悔是否安好,又去了哪裏。
“沒事,愛莉,他不會有事的。”
卑彌呼拍了拍愛莉希雅的肩膀,安慰着。
“阿卑,我沒事,我也相信阿悔不會有事的。”
“但是,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嗎?”
愛莉希雅提了提神,擔憂的看着眼前的卑彌呼。
“我?不用,不知道爲什麽,我一點都不累。”
她的黑眼圈幾乎可以媲美熊貓,是不可能出現的深重。
“總之,不用擔心我,就算真的……”
就算真的死了,那也隻是解脫了而已。
她沒有将話說完,而是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示意愛莉希雅放心,然後自己離開,向另一個方向尋找悔去了。
愛莉希雅目送她離開,眼中的擔憂沒有因爲溫和的笑容而削減半分。
“阿卑……”
她很清楚,卑彌呼這完好無缺的身體裏,是殘破不堪的内心,她和悔一樣,太累了。
“阿華,如果有找到,通知我過來。”
“收到,隊長。”
她對着耳邊的華說着,收到回複後點了點頭。
“對了華,你也要盡量快些提升實力了,這一次的崩壞,造成的傷亡更加恐怖了,我怕接下去的律者……會越來越可怕。”
到時候如果我死了……你也能稍微能夠照顧自己一點。
“好的,讓隊長費心了,我一定盡快。”
卑彌呼嗯了聲,挂斷了電話。
“阿華,真是單純的孩子,願你永遠不要被迷茫侵蝕……”
與此同時,悔昏迷的地方,愛莉希雅姗姗來遲,她憑借着與悔之間心的聯系找到了這裏,可卻沒有在這裏找到悔。
“阿悔……你不在這裏……”
“你到底去了哪裏?”
雨水将她柔順的長發打濕,她變得有些狼狽,若是平時,她一定會大呼小叫的跑回去整改,因爲愛莉希雅希望用最好的狀态迎接所有人。
可是現在,她沒有心情。
“阿悔……一定要平平安安呀……”
她搖了搖頭,轉過身回頭,如果會不在這裏的話,應該就已經走了,她不會阻止悔做任何事,她尊重并且相信他。
“欸,這是……”
剛剛回過頭,腳似乎踢到了什麽東西,她停下了腳步。
一顆黑白相間的律者核心,正安靜的躺在沙坑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