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你相信,人的信念,是擁有力量的嗎?”
悔微微擡起眼,那雙瞳中什麽都沒有,可又好像給出了他的答案。
他相信,他一直都相信。
“在我親手殺死了我的母親後,她變回了人類的樣子,變回了父親床邊照片中,那副溫柔的樣子。”
“她摸着我的臉,告訴我要堅強的活下去,哪怕我的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你的父親,他的靈魂,還沒有被你超脫,不是嗎?”
悔語出驚人,祈似乎已經習慣了他與自己過大差異的思維與三觀,隻是譏諷一笑。
“我們應該敬畏生死,像我父親那樣逆陰陽之序,是會遭到報應的。”
“于是,我親手超度了我的父親,他的靈魂,像母親一樣,笑眯眯的看着我,什麽都沒有說,隻是不舍得摸了摸我的臉。”
她将手摸向自己的臉蛋,像是在懷念。
“那一刻,我意識到,我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我崩潰了,我想要逃離,想要逃避,可大千世界,卻無一個角落容得下我。”
“因爲我,已經沒有家了。”
悔靜靜的聽着,内心連一些輕微的同情都沒有升起,這些情緒,早已被他當做代價支付給了與他簽訂契約的惡魔,隻爲了多換取一些時間。
“也就是那一刻,我的餘光,掃到了掉落在父親身體旁的,平日裏被他藏起,不讓我翻閱的書籍。”
“那是我們一家,一直傳承的東西。”
“我不知怎麽了,看着那本書,腿腳不聽使喚的走了過去。”
“那本書詭異的自我翻動,我看見了,一個術法,一串咒語。”
“當我不受控制的念起那段咒語時,空間開始了割裂,時刻開始了躍遷,下一秒,我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可這并不是新生的開始,而是,來到了一處囚籠。”
她伸出手,露出了手臂内側一處透露着不祥的刻印。
“這就是逃避的代價,我成功逃離了那個孤單的世界,可現在的我,卻不能離開這座教堂,就連上一次遇見你,也是你運氣好靠在了門上,我才能把你帶進來。”
“那時我還以爲,我終于可以與這個世界的人對話了,可當你離開後,我試着看了看外面,卻發現依舊沒有人能看到這裏,所以我才猜測,你應該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我與我來自同一個世界。”
悔看着祈小臂内側不斷散發着黑氣,充滿不祥的刻印,看的有些出了神。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這個刻印,很熟悉……
“喂,喂!”
直到她一臉不滿的叫醒了他,他才從失神中抽離。
“我的故事講完了,你至少應該說些什麽吧?”
她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沒那麽想趕悔離開了,畢竟,這是十幾年來,唯一一個和她說話的人。
她實在,太孤單了。
“抱歉,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他沒有再與祈對視,頭低低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想……學那個逃避咒語嗎?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去,這樣你就不需要在這裏受苦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她眼中勾起幾分向往。
“然後……幫我去給我爸媽上柱香。”
“抱歉,恕我拒絕。”
她不可思議的擡起頭,她不明白,爲什麽有人不願意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不願意回到自己的家裏。
“爲什麽?”
“你說的那個來自你家鄉的人,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隻有悔,這個世界的悔。”
“況且,你前面不是說,我可以回去的嗎?”
她這才想起,嘟着嘴看着悔。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想回去的人回不去,不想回去的人卻有這麽多人想要把你撈回去。”
撈回去?這麽多人?
悔疑惑的看着她,她也明白了悔的意思。
“好好好,我和你說就是了,就當,是你陪我聊天的報酬了。”
她笑了笑,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笑過了,在這間教堂,這與世隔絕的日子裏,她都快要忘記怎麽說話了。
“我看見好幾個人圍着你,想要你回去,他們的思念,把空間就撕開了。”
“爲什麽我看不到?”
悔甚至開啓了王瞳,看着自己的身上,可除了那越來越多的絲線,他卻始終沒有看到祈所說的,呼喚他的人影。
話說……這些絲線,越來越多了啊。
或許一開始,他也與祈一樣,是不受命運約束的自由者呢。
不過,沒有愛莉的自由,那隻不過是一片死海。
“看不到正常呀,我能看到,是因爲我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别看我現在你能看得到,摸得着,可其實,我隻是活在夾縫裏的螞蟻罷了。”
“我處在時空的裂縫中,能夠清晰的看見你與那個世界的聯系。”
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無意間,他卻看到了他不願看到的一幕……
隻見,祈的身上,也開始長出了絲線!
而那些絲線,正向着自己蔓延來。
“我該走了。”
他猛的回頭,幾乎是用跑的離開,隻希望他的腳步,能夠比那絲線快上一些。
與你靠近的人……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
命運神的聲音似乎在耳邊響起,妄圖影響他的意志。
所有人……所有人!
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會替你分擔你那償還不起的因果!
悔面目猙獰,加快了腳步。
“等一下!”
就在離大門一步之遙的走廊,悔伸出的手卻被一隻白嫩的小手抓住。
“你跑什麽?前面攆都攆不走,現在得到了想要的,立馬想要跑路了?”
她心跳的很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隻是覺得,她不想要悔離開。
她本來可以一個人蜷縮在陰暗的角落,如若她沒有見過陽光。
可會打出現,打破了平靜,她不想再回到那樣的日子裏,她隻不過是想要,有一個能與她說說話的人。
“讓開,再不讓開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