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一直在觀察着悔的神态,不過悔卻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露出來。
“我留了紙條,愛莉看見就知道我們走了,所以,這可不算不辭而别。”
悔輕輕合上房門,動作很輕很輕,幾乎沒有弄出一絲聲響。
“走吧,回我們該去的地方。”
“愛莉的身邊,是我的溫柔鄉,可是,我還不能任由自己沉淪其中,在一切結束之前,我還沒有資格擁有這份幸福。”
悔轉身就走,好像沒有一絲眷戀,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可是,小團就是能感覺到,他很不舍,他在難過。
“爸爸……我總覺得,你的肩上背了好多好多沉重的東西呢。”
她跟在悔的身後,走快了些,牽住了悔的手。
“可是,如果真的很累,爲什麽不把擔子卸下來,好好歇息一下呢?”
“不是有句話叫做……适當的放松,是爲了更好的進步嗎?”
悔微微側過頭,一轉眼,當初那個隻有兩隻眼睛的泥巴團,現在也長成一個大人了。
“不一樣的,我所行之路,困難重重,不僅是前方有着阻礙,後方更是有着猛虎餓狼,我一刻也不能停歇,因爲,我不想後悔,我也,不能後悔。”
她安靜的聽着,雖然她是悔河與崩壞融合誕生的産物,可悔其實一直都沒有告訴她太多有關崩壞,以及命運的事情。
或許打心底,悔早就已經接受了自己這個父親的身份,所以那爲數不多的溫柔,他也分了一小份給小團。
“爸爸,小團已經長大咯!你看,我現在都快比你高啦,所以,如果爸爸有什麽需要小團的地方,可以盡管告訴我的,我真的很想很想,幫到你。”
“哪怕我知道,我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悔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隻是繼續向着來時的路走去。
“小團,屬于律者的那份力量,不要暴露。”
“哎呀我知道啦,怎麽老是答非所問嘛。”
她有些不滿,嘟着嘴,那模樣與愛莉希雅有七分相像。
“但是爸爸,那些人明明就對你抱有惡意,爲什麽這麽輕易放過他們?”
悔明白,小團指的是愛莉希雅的那些隊員。
“他們是愛莉的隊員,就算要殺,也輪不到我。”
“況且,人,怎麽會在意腳下的蝼蟻。”
他的眼中輕微的神性顯露,不過又轉瞬即逝,似乎從未出現。
搖了搖頭,悔面色有些沉重,他意識到,他的身上,又出岔子了。
“小團,我問你個問題。”
“嗯?是什麽問題?”
她有些好奇的望着悔,印象中,悔雖然對她總是很好,但總是有着一份若隐若現的疏遠,這還是悔第一次主動與自己交談。
“你對崩壞,有什麽看法?”
悔不動聲色,盡管有些冷酷,但這的确是一種試探。
“我讨厭崩壞,因爲爸爸想要消滅崩壞,所以,我也會以此爲目标,拼盡全力。”
悔的王瞳看着小團,那命運的絲線全部連接在他的手上,這也讓他稍微放心了些。
是的,先前,悔就是在懷疑這個從他身體裏誕生的孩子,畢竟,律者的身份,總是讓他有些心悸。
倒也怪不得他冷血無情,隻是,每一次見證一次愛莉希雅的死去,他的多疑就會加劇幾分,他必須懷疑所有人,因爲,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導緻那個他不願看到結局到來的導火索。
他必須猜忌所有人,哪怕那個人與他再怎麽親近。
不過這樣活着,真的很累……
“可是小團,人活着,是要有自己的目标的,你應該爲自己多想想,而不是爲我。”
“你應該爲自己而活,畢竟,沒有誰能一直陪着誰。”
他輕輕摸了摸小團的頭,她下意識的蹲下了些,讓悔的手剛剛好能放在她的腦袋上。
“切……可是爸爸你不也沒有在爲了自己而活嗎……”
聽着悔說這些不像是會從他嘴裏吐出的話語,她莫名的情緒有些低落與委屈。
“……”
“你說得對,我最是沒有資格這樣說了。”
“爸爸,你真的很不對勁!快說,到底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和媽媽!”
她突然硬氣了起來,站在了原地,拉住了悔。
“爲什麽今天突然像是要交代後事一樣!哦不對,不能說不吉利的話,呸呸呸!”
悔看着輕輕拍自己巴掌的小團,不自覺的勾起了嘴角。
“沒有啦,就是離開愛莉,有點不自覺的傷感了而已,小團可不要小題大做。”
他一臉輕松的樣子讓小團一愣一愣的。
“真的嗎?可是我怎麽覺得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呢……”
“真的沒有啦,我能有什麽事情瞞着你呢,就算我真的不告訴你,我也總會告訴愛莉吧?”
“哇呀呀呀!雙标!你怎麽能這麽偏心!”
似乎是這句玩笑話,讓她相信了悔的話語。
悔笑着陪她打鬧了一小會,心裏卻是有些苦澀。
什麽時候……他的演技這麽好了。
可明明,他就沒有騙過幾次人。
過了一小會,夜深了,小團也開始止不住的打着哈欠,悔哄着她先睡了,悔背着她繼續步行回去。
有時飛的快了,也想要停下來用雙腿走一走啊。
小團睡下後,寂靜的夜,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他伸出左手,一團金色的光閃起,那是名爲[因果]的權柄,其奧秘直到現在他也沒覺得自己掌握到了皮毛。
“修煉神力……代價是折損人性,使我越來越漠然。”
收起左手,又伸出了右手,這一次,亮起的是詭異的灰紅色。
“悔力随着逐漸強大,也一點點出現了副作用,癫狂,混亂,不可掌控。”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一個神聖,一個邪惡,而他們卻同樣擁有着副作用。
也對,越是強大的力量,越是伴随着恐怖的代價,這是不變的法則。
兩種力量帶來的影響,已經開始逐漸撕扯他的人格,他有時會覺得,自己有些陌生,這也是他今天說這些話的原因。
因爲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可能就不再是他了。
值得嗎?後悔嗎?
冥冥之中,似乎又一道聲音傳來,自從踏入悔河起,這聲音就一直糾纏着他。
可他的答案,永遠隻有一個。
值得,不悔。
……
第二天清晨,愛莉希雅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字條。
“見字如見人,愛莉。”
“不過這話倒也白說,能把字寫的這麽歪歪扭扭的人,應該也就隻有我了吧?”
讀到這裏,她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我帶小團先走咯,之所以不等第二天和你告别再走呢,是因爲我怕明天看着你,我就不舍得走了。”
“我怕你挽留我,因爲我不敢肯定我一定能狠下心拒絕。”
“我也怕你不挽留我,因爲,我也不願意離去。”
“所以,我就隻能出此下策啦。”
“笨阿悔,這到底是想要我留還是不留嘛。”
她看完了紙條,卻沒有将其丢進垃圾桶,而是準備收下她的小櫃子裏,那裏面,塞滿了悔給她的東西。
每一件,她都有好好收藏呢。
她離開櫃子,将紙條放進去後,卻陰差陽錯的起了一陣風,将紙條翻了個面。
上面歪歪扭扭的畫着一個小人,那是悔自己。
那小人頭上畫了一個氣泡框,上面寫着……
“這并不是分離,愛莉。”
“因爲,我們從未說過拜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