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時不時的回頭觀望,防備着早已遠去的悔。
可等了許久,她也不曾聽見愛莉希雅的回答。
他這才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愛莉希雅身上,卻發現她的臉上并沒有他想象中的不可思議,也沒有被欺騙的憤怒,她隻是從容的笑着。
“抱歉凱文,我得去陪新娘啦,下次再聊。”
凱文死死看着愛莉希雅離去的背影,試圖找到一絲沒被隐藏起來的慌亂,可是他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她離去的腳步還是那樣有力,那樣從容。
他不明白,爲什麽她可以得知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後依舊保持微笑,他也不明白,爲什麽她連最起碼的沉默都沒有。
“想不通嗎,凱文?”
梅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站在凱文的身後,與他一起看着愛莉希雅的背影。
“梅?你怎麽過來了?”
他先是詢問了一番後,這才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是,我本以爲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最起碼會有些難以接受的。”
“可是她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那爲什麽,她一點都不擔憂呢?”
“她或許并不知道,或者是,她應該根本就不在意。”
“如果你實在不能理解的話,我來舉個例子吧,凱文。”
“如果未來的一天,有一個人突然告訴你,我其實不是人類,你會怎麽想?”
“我……我不會相信。”
“可如果,我真的不是人類,并且你也發現了許多蛛絲馬迹可以證明,你又會怎麽樣呢?”
“我……會守住秘密。”
到這裏,凱文已經理解了梅想要表達的一切,也開始後悔起自己的魯莽。
“抱歉,梅,我又自作主張了。”
“沒事,他們兩個都不會在意的。”
“愛莉希雅不會在意你說的話,悔更是如此。”
“因爲他們兩個,永遠都會相信對方,别說是你了,就算他們除對方外最親近的人将最全面的證據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也會堅信對方的随口一談。”
“凱文,你壓力是不是太大了?”
梅難得與凱文談天,也出乎凱文意料的竟然開始關心起了他。
“啊?還,還好吧……”
凱文有些心虛,他不太想讓梅知道他的艱辛,因爲他明白,梅并不會比他輕松。
“那就多休息休息,或許過不了多久,你真的要頂上隊長一職。”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眼眶上的黑眼圈幾乎與眼球一個顔色,黑的深邃。
“爲什麽?”
凱文不解,明明他還沒有那個資格。
“痕他老了,他已經爲人類奮戰了小半輩子,付出了自己最好的青春年華。”
“現在,他或許累了吧。”
凱文順着梅複雜的目光看去,此刻與悔交談着的痕并不像往日裏那樣有些沉默寡言,而是像剛剛與他相識時那樣樂觀開朗,意氣風發,似乎世界上就沒有邁不過去的坎一樣。
“我明白了,我會繼續努力的。”
說完,他們兩個都不再說話,隻是享受着着對他們兩人來說彌足珍貴的相處時間。
“悔兄,或許我這句話問的有些丢面,但是,我真的很想聽一聽你的心裏話,如果可以,請你如實回答我,可以嗎?”
他端起桌上一瓶烈酒,咕咕咕的吹了下去,一瓶酒瞬間見底,而他的臉也因爲酒精顯的有些紅潤。
“你說,我盡量回答你。”
悔點了點頭,靜靜的看着痕,等待着他開口。
“悔兄,你說,人類,真的能夠戰勝崩壞嗎?”
悔的眉頭不禁挑了挑,有些疑惑的看着和印象中變化極大的痕,在記憶裏,痕并不是這樣喪氣的人。
“爲什麽這樣問?”
“因爲……随着年紀越來越大,我愈發的感覺我跟不上大家的腳步了。”
“我沒有當年不斷追逐你的熱血了,悔兄。”
“現在的痕,也沒有當年的英氣抱負了,我隻想多些時間,好好陪一陪我的妻子,多去看看我的孩子。”
“過段時間,等我把必要的知識授予凱文後,我就将辭去隊長一職。”
“或許有些不負責任吧,可是,我真的老了呀,我……有些累了。”
悔看着他眼角那深深的疲倦,他不太理解,時光,真的可以将一個人改變這麽多嗎?
他身邊的人,也都與初見時有了或多或少的變化,除去愛莉希雅始終如一外,所有人都變得有些……
滄桑?
“你想聽我的答案嗎?”
悔看着桌子上的酒,那是一瓶白酒,聽說白酒是所有酒裏最烈的,他卻是想要嘗試一番。
或許是今天的交談導緻的吧,反正,他就是突然很想喝一杯,雖然先前他從沒有喝過酒。
“我不知道人類能不能戰勝崩壞,可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輸給崩壞。”
他小口的抿了一口,那種刺激的感覺一路沖到了他的鼻子,可他卻沒有咳嗽,隻是皺了皺眉頭。
提神醒腦,的确是好東西,難怪這麽多人喜歡喝酒。
“爲什麽這樣有自信?”
痕下意識問道,不過他忽然想起來,坐在他身邊的,可是悔啊。
他自嘲一笑,就因爲他是悔,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自信啊。
“那麽,悔兄,今天我大喜的日子,我能不能稍微任性一次,我想,把一個東西托付給你。”
痕的目光變得銳利,這才是悔熟悉的那個痕應該露出的目光,而不是方才被迷茫與絕望充斥的模樣。
“你可以說,可我不一定答應。”
悔已經不知不覺喝完了一大瓶,這個量可是有三斤了,可他卻是連臉紅都沒有。
“我想拜托你……帶着我死去的夢想,走下去。”
他說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話,可是悔卻偏偏能夠聽懂。
他的夢想,他聽他說過。
他的夢想,是世間再無崩壞,同胞幸福安康。
他沒有應下,隻是搖了搖頭。
鏟除崩壞是他一定會做到的事情,可是,人類,并不算是他的同胞,他也從未在乎過那些陌生的人。
“你還活着呢,有夢想就自己去努力。”
悔随口說着,卻是讓痕長長的舒出一口氣,背上的略微駝背也肉眼可見的好了些。
“也對,我還活着呢。”
“謝謝你,悔兄,和你聊天,總是讓我收益頗多。”
他環顧了一整圈,周圍的人有的很熟悉,也有點很陌生,可就是沒有一個能夠讓他興奮的迎上去。
“卑彌呼……你真的不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