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呢。”
“你覺得呢,死光頭。”
他一人坐在輪船的上方,吹着海風,沖着身旁空無一人的座椅自說自話。
“真是的,連句話也不回。”
沒多久,輪船靠岸,他提着幾大袋子東西上了岸,又一次回到了這裏。
“呼……逐火之蛾,我又回來了。”
“死光頭,我回來看你了。”
笑了笑,似乎在爲自己不會有回應的話語而嗤笑。
他的身上并沒有穿着光鮮亮麗的新衣服,甚至沒有換下沾滿泥濘的愛門制服,隻是摘下了面具,以劉若軍的身份去看望逝去的老友。
“身份确認,第四小隊,苟雄家屬,劉若軍。”
“允許進入。”
冰冷的電子音又一次響起,他都記不清這是第一次聽到這聲音了,隻記得,第一次聽見時,他的胡渣還沒有這麽多,這麽長,隻記得那時他哭到渾身無力,天昏地暗。
熟練的繞過許多墓碑,走到隻屬于他的那一小塊地上,打開行囊,先是将一瓶酒撒在地上,接着又取出一個黑色的缸,将紙錢放入其中,又點上了一根煙,看着墓碑上已經有些被歲月淡化的字迹,一個人一口接着一口。
“死光頭,時間過的真快啊,今年,是你離開的第十個年頭了吧。”
“我都快奔三啦,你就算投胎投的再快,也得叫我聲叔吧?”
“也不知道你現在過的怎麽樣,應該不至于又是孤兒了吧?算了,隻要過的開心就好,家庭情況也不是那麽重要了,如果你能遇到一個真心待你的朋友,日子也會過的很精彩的。”
一根煙很快燃盡,他卻像是沒有發現,繼續放入口中,直到嘴唇被燙破,他這才發覺一根煙已經抽到了煙嘴處,那燙嘴的最後一口已經隻剩下棉花味了。
“唉……”
輕歎了一聲,不知是哭是笑,将煙頭放入缸中,那快要熄滅的火種觸碰到紙錢的一刹那,就熊熊燃起,灼熱的浪讓他不自覺眯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聽到了一聲熟悉,卻怎麽都說不上名字的聲音在呼喚他。
“老劉?老劉。”
他猛的瞪大了眼睛,赫然發現,那火光就像是望遠鏡一樣,透過火焰,他似乎看見了一個模糊的,看不清臉,全身上下隻有胸口處那幽藍色裝置清晰的人影笑吟吟的看着他。
可是,明明看不清臉,爲什麽總覺得他在笑呢?爲什麽會下意識的用出笑吟吟這個詞呢?
“死光頭,走都走了,别讓我成神經病啊。”
“我已經……忘記你的臉了啊。”
“就連聲音,也早已經記不清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震起一片塵土,雙腿彎曲,将頭埋在大腿裏,不願再去看那往日的虛影。
“算啦,哭了就哭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丢臉了。”
當他停止抽泣,擡起頭時,不論如何靠近火光,那模糊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再也無法看見。
“你說你,怎麽老是這樣……”
“你看,我的這身衣服怎麽樣?你看見這衣服左胸上印着的粉色小人了嗎?這就是嫂子,愛莉希雅,沒見過吧?我特意穿來讓你看看,這你不得叫兩聲義父聽聽?”
“愛門現在獨立出來了哦,不再是第四小隊的别名了,而是真正的一個組織了,全世界最強的組織,我們甚至沒有任何高科技裝備,隻是不斷的磨練自己,在追随着王的一點點變強,怎麽樣,現在的愛門很不錯吧?”
“哦對了,王就是悔哥,我們不叫他門主了,因爲,門主拯救不是這個世界,戰勝不了崩壞,改變不了命運,隻有王可以,而無上君王,世間唯有他一人擔得起。”
“你看,這是我們組織的象征之一,烏鴉面具,悔哥說,當愛門出現時,必有崩壞的爪牙接踵而至,我們就像是預知災厄的烏鴉一樣,提醒着世人危機即将到來,這樣他們看見我們,就會提前逃跑了,怎麽樣,是不是很酷?很符合你一直以來向往的孤膽英雄形象吧?”
他的語速有些快,就好像想要趁着他還未離開,将想要說的話通通傳達給他聽一樣。
“這段日子裏,我殺了好多好多崩壞獸,好幾次都差點回不來了,幸好,悔哥總是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守望着我們,所以每一次我們都能化險爲夷。”
“隻是不知道爲什麽,每一次厮殺時,我總覺得有一道聲音在呼喚我,就像剛剛那樣,我總覺得是你,可是,我又不敢肯定。”
“因爲啊,我這個健忘的人,連你的聲音都忘記了啊。”
“過分吧?明明你是爲我們而犧牲,可我卻忘了你的一切,隻覺得無關緊要的名字,和那道藍色的光亮。”
“這樣,要不你現在來打我一拳?我保證絕不還手。”
他期待的看着那缸裏快要燒完的紙錢,似乎期待着自己的臉龐被痛擊。
可惜,什麽也沒有發生,火焰也因爲沒有了燃料而熄滅,一切歸于平靜,黑暗重新籠罩大地。
他勉強的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裝作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走啦,保重。”
将一些代表喜慶的爆竹放在了墓碑前,正準備離去,可那聲音卻又一次響起,似乎在挽留。
“我不想死……”
這一次,他沒有悲傷,沒有猶豫,快速回過頭,這一次,他終于如願以償,看見了那道沒有臉的黑影。
“死光頭……真的是你嗎?”
那黑影沒有回應,隻是接着自說自話。
“老劉……我真的不想死啊……”
“我還有好多心願沒有實現,如果可以重新,我不要當英雄了……”
他捏緊拳頭,眼淚又一次不争氣的滑落。
“對不起,要是那時候我再強一點,或許你就不會死了……”
“不……”
那道黑影一點點逼近,身上的黑色鬥篷似乎象征了不祥。
“不怪你,都怪悔,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