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他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這裏沒有人,沒有美景,隻有望不到頭的荒地,和滿地插着的劍冢。
他一點點向着前方爬去,他不知道這是哪裏,也不知道他應該如何出去,可是,行動起來,總是不會有錯的。
可突然,天空中掉落無數鋒利無比的劍,将他的手腳全部釘死在了地上,就好像有什麽在阻止他繼續向前。
可他沒有理會,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
甚至沒有猶豫一秒,他直接用蠻力掙脫了束縛,可這樣的果決所帶來的後果便是,他的手掌和腳掌都隻剩下了一截,另外一半則是繼續被劍刃擁抱,停留在了原地。
沒有了手腳的他又該如何移動?他會告訴你答案。
他正用核心的力量和下巴不斷的将自己挪動,哪怕似乎緩慢,也不可否認他依舊在繼續向前。
就當他以爲,自己就會以這種緩慢的速度逃離這裏時,變故橫生。
他突然瞳孔猛縮,回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心髒已經被一把劍捅穿,而他也又一次感覺到了痛苦。
可痛苦的來源并不是血肉,而是心。
他咬緊牙關,哪怕再多一千倍,一萬倍的疼痛,也不能讓他在這裏停下腳步。
現在的他已經不能用爬來形容了,完全就是蠕動,血液就像長蟲的身體粘液,在地上被拖動出長長的痕迹。
他沒有停下,天上的劍雨也沒有停下,繼續向着下方的悔投擲着長劍,而他沒有辦法做出抵抗,隻能不斷的将痛苦壓抑,将被激起的情緒咽下,繼續向前爬行。
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的身上都已經滿身的創傷,這條路上的顔色早已經被灰色血液染黑,可他依舊在前行。
放眼望去,他也已經走了不少的路程,隻不過距離他的目标,最前方的一抹光點依舊遙遠,就好像……遙不可及一樣。
可是他沒有理由放棄,沒有資格停下。
不知過去多久,雖然他的身體沒有發生變化,雖然這裏依舊這般模樣,可是悔的身上已經插滿了劍,而他繼續視若無睹,他的眼裏,隻有那不知過去多久才終于靠近的光點。
他伸出手,手與光點剛剛觸碰到的瞬間,一種壓抑,混亂,癫狂的情緒開始沖擊他的理智,與此同時到來的,還有一道聲音。
“宿命……無法改變。”
那道聲音悔無比熟悉,因爲那正是他自己的聲音。
可當他環顧四周時,卻沒有發現說話的人影,就連聲音也消失不見。
而在他轉身的瞬間,他周圍的環境也發生了改變,他來到了一處空間,這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把座椅,座椅上九個爪子的黃金之龍咆哮着,彰顯出這把椅子的特殊性。
悔的眼前浮現出一左一右兩行字,坐,不坐。
他下意識的想要将手伸向左邊的坐字,這無關于他的思考,隻是内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可是童話裏那些想要傷害公主的都是國王诶,如果阿悔隻是騎士或王子的話總覺得好像打不過呢。”
當這段回憶映射出的時刻,他就明白了自己将要回答什麽,以及爲什麽自己内心深處會幻想出一把王座的原因。
“那我就,成爲王好了。”
這就是他從未提起過,卻始終不曾忘記的,成爲王,也就意味着他超越了所有人,成爲了最強,而那時天下無敵的他就可以肆意撕毀命運,将她的未來親手描繪。
他怔怔的向那把椅子走去,很快,他的手已經摸到了那把椅子的扶手。
可就在這時,那道與自己音色相同,卻混亂壓抑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成爲王……需要代價。”
“成爲王……需要代價。”
“成爲王……需要代價。”
他不斷重複着同一句話,自己的組織讓悔有了些許遲疑,他凝視着那把椅子,那金燦燦的王座,随着目光的不斷聚焦,那種金光又一次從眼中放出,雖然他才剛剛獲得這雙眼睛,可靈魂的肌肉記憶卻不會消失,他下意識的就用了出來。
而随着他眼中的金光照在王座之上,華麗的外觀瞬間支離破碎,取而代之的,是膨脹了數萬倍的,由屍體堆成的小山。
他傻愣在原地,那股極緻的血腥味連他都無從适應。
更加恐怖的是,他竟然從這座小山裏,看見了自己認識的人。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不可置信的望着小山最底下的人兒,那張慈愛的臉龐,勾起的嘴角,是那麽的熟悉,就連死時的表情,都與那時一模一樣。
這是,瑟莉娅。
一種讓悔恐懼的猜測從心中萌生,随後就不受控制瘋狂生長。
成爲王的代價,是身邊空無一人。
天下無雙的真正含義,是從此一人孤身,隻能眼見他人成雙成對。
“不會的……這個肯定不會的吧?肯定是我在自己吓自己,肯定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更可怕的猜測不受控制湧出,他從未如此惶恐,他開始像是瘋了一樣,鑽入了那座屍體堆成的小山,不斷的将一具具屍體扔出,就好像在尋找着什麽。
可挖着挖着,他的動作卻突然停止了,他渾身顫抖,他又見到了一個人,那是景落。
他的頭發變得蒼白,臉上滿是皺紋,全身被火焰灼燒着,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
“怎麽可能……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怎麽可能是這樣的未來啊!”
他一把将屍體推開,雖然嘴上說着不相信,可是他已經在不斷的挖掘着。
沒多久,他又一次停下了動作。
這一次,是齊不悔。
他的七竅不斷滲出鮮血,眼球膨脹,就好像要炸裂開一樣,可他的嘴角卻是上揚着,其貌不揚的笑着。
“假的,假的。”
這一次的情緒并沒有太大的波動,或許是麻木了吧。
一揮手,屍體散落成灰,他繼續捂着,可這一次甚至沒多動幾下,就又見到了熟悉的朋友。
這一次,是嬌嬌。
唯一值得松口氣的,或許就是她的屍體很完整,也并沒有什麽傷勢。
可是既然出現在這裏,就意味着,她也死了。
這次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嘴巴不斷抖動着,眼中逐漸失去了高光。
他有些不敢繼續了,可是他的手卻不聽自己使喚,繼續掘着。
這一次,沒有任何僥幸,在這座小山的最上層,赫然是愛莉希雅。
哪怕是死去,她的笑容還是那樣的美。
隻不過,這對于悔來說,真的有些太過于悲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