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記對我的關心我很感動,得麻煩瑞龍你轉告老書記一聲,就說李達康在哪裏都是爲人民服務,就如同他當初在漢東主導改革開放把這裏建設成經濟強省一樣。”李達康坐直了身體說道。
趙立春主政漢東二十年,正好是漢東經濟飛速發展的時期,成爲全國前三的經濟強省,這也是趙立春在漢東有如此高威信的原因,或者說趙立春的威信是和漢東經濟相輔相成。
而他的家族也借着漢東經濟騰飛的東風,趙立春的影響以及肮髒手段,在漢東各個領域賺得盆滿缽滿,欺行霸市都輕了,連壟斷都幹過。不過這一切随着趙小蕙拿到家族話語權後大力整治而變得隐蔽起來,不再像之前那麽直接粗鄙和張牙舞爪的競争。
李達康對這一切并非一無所知,他立足漢東并一路升到如今的漢東省委常委、京州市委書記,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就是李達康曾經是趙立春的秘書,這個經曆是無法抹去;再有就是李達康表面上不承認站隊趙立春,可也不得不承認之所以敢這麽大張旗鼓的搞事情,大家還捏着鼻子認賬的原因就是因爲他曾經是趙立春秘書的這段經曆,讓大家對他專橫無可奈何。
用體面話來說,就是隻要組織的紀律和國家的法律還在那裏,趙立春再怎麽惡心李達康出去後不尿自己這一壺,他也得捏着鼻子認下李達康做的事,也得爲李達康做下的事背書,這就是所謂的政治資源,雖然是被動的。
靠着不撕破臉的鬥争傳統,李達康在大意失呂州後,又通過一系列的奮鬥殺了回來,然後就發現當年的高育良成老三,而自己排在老九。面對這種窘境,他急于進步的心不輸祁同偉,這才有了大風廠拆遷一事中,他前後矛盾的表現。
“又來了,李哥你就是太正經,現在是下班時間,放松放松!”趙瑞龍笑道。
“這人一有了習慣就不好改了。瑞龍,你來漢東不隻是爲了祁同偉的事吧!”李達康問道。
“還得是哥哥懂我,小弟也摻和了光明峰項目……哥你放心,我都是正大光明的投資,絕對沒有搞那些彎彎繞繞!”趙瑞龍看到李達康要殺人的眼神急忙解釋:“怎麽大風廠那地一直不動啊!到時候小弟的樓盤建好了業主看到小區旁邊這麽一塊糟心地不願意買房子怎麽辦?”
“瑞龍,說句心裏話,我也想拆了這破廠子。可是這裏面水很深,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裏面有哪些貓膩,被陳岩石老檢察長和新來的沙書記盯上,非要搞清楚了才行。”
趙瑞龍在試探李達康,李達康何嘗不是在試探趙瑞龍。
“這……陳岩石這老東西也真是,沒退休的時候跟我爸過不去,退休多少年了還抓着權力不放呢!沙書記這麽大個官不至于盯着這小小的大風廠不放吧!”趙瑞龍對陳岩石可沒有什麽好印象。
“陳老不是抓着權力不放,他是放心不下群衆!另外這大風廠的事可不小,一場大火鬧到國外都知道了,沙書記下了死命令不搞清楚就不拆了。”李達康先是糾正了趙瑞龍的話借着把拆不了大風廠的鍋甩給沙瑞金。
“哥,那祁同偉被檢察院帶走這事,跟大風廠有關系嗎?”趙瑞龍話鋒一轉扯回祁同偉身上。
“瑞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李達康死死盯着趙瑞龍問道。
“哥,我公司都開北京去了,這次投資光明峰都拐了好幾個彎才拿到進場資格。漢東就呂州一個美食城,易學習前兩天還上電視說要給拆了,拆不掉就辭職的!”趙瑞龍趕緊解釋。
“最好沒有,這丁義珍一跑,光明峰就像是一堆柴火,不知道得燒掉多少肮髒和黑暗。至于祁同偉,我問過高書記,說他的因爲生活作風問題被紀委約談。可這出軌對象是山水集團的高小琴,所以檢察院這邊是查一下他們除了通奸是不是還有經濟上的往來。”李達康不動聲色交了底。
“他跟高小琴……”趙瑞龍睜大了眼睛:“哥,祁同偉都這麽老了,這高小琴年輕漂亮圖他什麽啊?圖他不洗澡,圖他身上的老人臭?”
這話一說出來李達康心裏很不高興,特麽自己也是五十多了……
趙瑞龍成功的表演把李達康唬住,在确定了問題之後,沒有再糾結祁同偉被調查的事情。然後接下來就輕松多了,假借趙立春的口吻寒暄了半個多小時這才離開。
卻不想一回到山水莊園就看到一尊凜然正氣的身影筆挺地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品着清茶,舉手投足間盡顯風度修養。
“喲,高書記!稀客,貴客!”趙瑞龍在高育良這裏要随便得多,他身上沒有李達康的那種壓迫感。
“趙公子來了?”高育良放下手裏還在冒熱氣的茶杯看着眼前吊兒郎當的晚輩心裏很不爽。
趙瑞龍一來就高調跑李達康那裏套消息,李達康倒是問心無愧,可自己這把老骨頭經不住吓唬,隻能是主動來找他了。當前漢東暗流湧動,隻要他離開漢東别搞事情,自己就天下太平。
“什麽趙公子,那都是外面人瞎說的,我就是一商人,您要是看得起就稱趙總!”趙瑞龍心裏鄙視表面上也客氣。
這老幫菜人老心不老,什麽《萬曆十五年》的知音,他前妻就是曆史學教授,怎麽也比高小鳳這種野路子強得多,之所以扔掉家裏不要,無非就是高小鳳年輕漂亮而已。
不過趙瑞龍也佩服高育良的無恥,明明是好色,非要牽強附會說是知己,哪有滾到床上的知己還生了孩子的。
“趙總,這馬上過年了,你來京州是爲了什麽啊!”高育良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問道。
“還能爲什麽,祁同偉被免職,老爺子氣得肝疼,讓我來問問。”趙瑞龍大咧咧癱在沙發上無奈說道。
“祁同偉沒有被免職,這些都是外面瞎傳的。”高育良不動聲色道。
“可他被帶走是事實啊!”趙瑞龍看着天花闆說道。
“帶走又說明不了什麽,隻要清清白白還怕查?”高育良說話間還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楚楚可憐的大姨子。
“高書記,這同偉真的沒事嗎?”高小琴問道。
“你們給我說實話,這山水集團到底是怎麽回事,大風廠的股權又是怎麽回事?”高育良看着趙瑞龍和高小琴問道。
“這……”高小琴看了一眼趙瑞龍。
“說……說給高書記聽,自己做了這麽丢人的事還想要體面!”趙瑞龍無奈擺擺手。
高小琴看到趙瑞龍都這個意思了,也隻能把山水集團和大風廠股權的事情一并說了出來。
高育良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随着高小琴一句高書記,事情是就是這樣。他勉強伸出手去拿桌上早就涼透了的茶杯,高小琴看到他死死握着茶杯顫抖着的右手心裏打鼓。
果不其然下一刻高育良再沒有之前的半分風度和修養,将手裏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也不管濺灑了一身的茶水站起來,拳頭是捏了又松松了又捏。
“祁同偉,陳清泉,丁義珍還有你高小琴,都特麽好樣的!談笑風生間就把一千三百多人的生活給毀了,你們特麽還是人嗎!紀律和國法當前,你們視若無物,特麽膽大包天到對群衆巧取豪奪。祁同偉的公安廳長這個名頭讓你們掙得還不夠多是不是!”
趙瑞龍這下慫了,他沒想到一向注重形象和修養的高育良會破防到這個地步,不僅說了髒話,還是當着高小琴的面說的。
高小琴萬萬沒想到高育良會這麽罵,在祁同偉被調查後一直壓抑着情緒這一刻爆發出來,坐在沙發上任由眼淚跟決堤的洪水一樣肆意流淌。
“你還有臉哭!那些燒傷的工人和家屬他們的眼淚你見過嗎?你爲他們掉過一滴嗎?”高育良看到高小琴這副模樣心頭怒火更甚。
趙瑞龍隻能縮在一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不想還是有不長眼的撞在高育良槍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