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不信,寡人不服!寡人要與那呂雉拼個你死我活,對!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劉邦用顫抖的雙手交替抓着護欄顫顫巍巍地離開了角樓。
“諸位将軍,想必你們已經在呂雉那裏謀得一份不錯的差事了吧!”張良看到劉邦已經走遠再無顧忌詢問一起登上角樓的諸将。
“軍師,我等追随漢王,赤誠之心,日月可鑒!”盧琯最先表态。
“軍師莫非認爲我等亦如英布那等無恥之徒?”韓王信很不滿。
“軍師,大敵當前,你卻挑撥諸将與漢王的關系,以越看,你才是那個效命呂雉之人吧!”彭越倒打一耙。
“軍師,我等追随漢王已久,做事盡心盡力,凡漢王所期不敢怠慢,不知道軍師爲何會誤會我等?”說這話的是一直很低調的陳平。
看到這裏,張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在場的高級将領裏,有一半以上都是呂雉的人,隻不過真真假假不好鑒别而已。
“想我張良閱人無數,卻在這裏瞎了眼,該有此劫!”張良很憤怒。
張良說完拂袖離開了角樓,留下面面相觑的諸将。
太陽很快落山,漢軍士兵們得知了自己被包圍的消息,不安和恐慌漸漸籠罩着漢軍大營。
什麽叫現世報,兩個多月前,漢軍将項羽大軍團團圍住,爲了勸降,夜晚派士兵大聲唱着楚地的歌,瓦解了項羽的軍心。
而現在,輪到劉邦來體會當初項羽的心情了。
“漢軍士兵們!你們不要爲劉邦賣命了,他爲了做皇帝,不顧你們的死活,一次次讓你們翻越危險的懸崖棧道,想想前一刻還和你相互扶助的袍澤,下一刻失足摔落懸崖死無全屍的慘狀,他們不被記入戰功,連名字都不配留下。想想當初和你一起投入漢王帳下的同鄉,還有幾個是活着的?”
“劉邦不值得追随,想想他被項王打敗的時候,爲了逃命連妻子兒女都不要,将他們從疾馳的戰車上推下。更何況你們這些與他無親無故的士兵呢!”
因爲餘賢的幹預,在這個世界沒有劉盈,可是還是有劉如意,是的,他在一次潰敗中還是遇到了戚姬,兩人生下了劉如意。
“漢軍士兵們,你們遠離家鄉跟随劉邦征戰多年,他何曾爲你們想過,你們也有一個想回的家,家裏的爹娘和妻子在等着你們回去,家鄉還有先輩的墳墓等着你們逢年過節去祭掃。”
“可是這些劉邦都不在乎,他隻想着你們爲了他的富貴去厮殺!”
“漢軍士兵們,劉邦不會管你們是誰的兒子,是誰的丈夫,是誰的父親!”
“漢軍士兵們,秦王向你們保證,隻要你們放下武器,卸掉身上的铠甲走出大營,便讓你們回家,給你們分配一份土地,讓你們的孩子進入學堂讀書寫字!”
“漢軍士兵們……”
大帳裏劉邦聽着隐隐約約傳入大帳士兵的哭泣聲,牙都要咬碎了。
“寡人沒錯!寡人有什麽錯!這皇位是上天給寡人的,寡人便要去争去搶,這有什麽錯!那些跟随寡人作戰的士兵,寡人會分給他們土地,那些将軍,寡人會封他們一個王。這天下都該是朕的,對,皇位是朕的!”劉邦扶着一支長槍在喃喃自語。
“漢王,此刻千萬不可亂了方寸啊!”張良看着魔怔的劉邦勸誡。
“呵呵,軍師,當日項羽在大帳裏聽着漢軍唱楚歌,便是這番心境吧?”劉邦看着帳外的火盆有些迷茫。
張良沉默不語,除了吳起,似乎沒有哪位将軍會想到士兵們在想什麽。在張良看來,這些士兵隻需要聽話就行了,喜怒哀樂這些欲望,他們不應該有,他們應該是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這樣的士兵才是合格的士兵,才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再者人性趨利避害,秦軍的攻心之策并沒有說懸賞漢軍高層給什麽官位,給什麽爵位,多少賞錢,這些他們提都沒有提。
隻說他們該回家去見見蒼老的父母,去爲妻子扛下一片天,去祭掃月光下的先祖孤墳。隻要向秦王投降,他們便能回家,去過沒有征戰厮殺的日子。
可偏偏這樣的話,讓漢軍士兵們惆怅崩潰,失去了厮殺的士氣。
又是艱難的一夜,劉邦頂着熊貓眼,在看漢軍射殺逃出大營的逃卒。
“漢王,臣有兩策。”陳平總算找到了他認爲的機會。
“先生請說。”劉邦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呂雉所謀不過天下,可三皇五帝至今,惟有女主登極故事。一策漢王使重金收買其左右,假意投降,并支持呂雉稱帝,獲得生機後暗中積蓄力量。想那呂雉以女子之身臨朝,必不能穩定局勢,待天下有變,漢王即可承應天命再度起兵,至尊之位唾手可得矣!”陳平撫着小胡子得意說道。
“另一策如何?”劉邦還想知道陳平有什麽想法。
“另一策便是那呂雉至今孑然一身尚未婚配,漢王可遣使前去言明女主臨朝的厲害,令那呂雉知難而退,漢王乘機向其求親,如此江山亦是劉氏所承!”陳平越說越來勁。
“你們看呢?”劉邦有些心動。
“漢王,依陳先生之策試試吧!可做緩兵之計,同時派遣心腹遁出聯絡蕭何先生和周勃将軍,請他們率軍所部前來,裏應外合解除危機,便可反敗爲勝!”張良出來表态。
但是在漏成篩子的漢軍大營,有什麽用,隻能指望蕭何那邊勇猛一點,不求打敗秦軍,隻要能脫困就行。
劉邦相信陳平的口才,所以派他前往秦軍大營求見呂雉。
信心滿滿的陳平進了秦軍大帳之後,便是臉色蒼白。
“陳平,陽武人,秦二世元年陳勝、吳廣起義後,你投奔魏王咎反秦,劉邦攻打關中時,投降劉邦,得到信任和重用,拜爲都尉,随駕參乘、典掌護軍,曆任亞将、護軍中尉。孤說得可對?”呂雉拿着一張紙念念有詞。
“秦王聰慧,陳平拜服。”陳平隻能是彎下腰行禮。
“當年劉邦還是劉季的時候,在沛縣造謠毀孤名聲,父親因此一病不起,最後撒手人寰。這個時候,你拿什麽理由來說服孤放過那劉邦?”呂雉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爲什麽,她很不喜歡眼前這個身材不高樣貌尖刻的謀士。
“秦王,可知三皇五帝至今,未有女主登極之故事。陳平想知道秦王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陳平的專業又上來了。
“悠悠之口?具體是哪些人的?”呂雉毫不在意,漫不經心地拭擦着手裏的太阿劍。
“是書寫史冊的史官,是守土一方的士大夫,是諸子百家的傳承者們!”陳平驕傲了起來。
“史官?士大夫?諸子百家的傳承者?他們,手裏有幾個兵?”呂雉冷冷地盯着陳平。
“難道秦王不在乎身後名嗎?”陳平覺得這女主的想法過于離經叛道了。
“這天下,可不隻是史官、士大夫和諸子百家的傳承者,還有田地裏勞作的農民,邊境上披星戴月的士兵,工地上揮灑汗水的工匠,直道上來來往往的商賈。相比起來,那邊的人多一些?”呂雉問道。
“秦王,你是要颠覆的這天下嗎?”陳平再也忍不住了,怎麽會有人如此不在乎。
“這天下,不是被你們給颠覆了嗎?陳勝吳廣起義,六國舊貴族蜂擁而起,劉邦奇襲武關攻陷鹹陽,然後是項王分封。這分封敕書的墨迹還沒幹呢,劉邦便從漢中出兵,到今天已經斷斷續續的打了快五年。你們可是把這天下攪了個天翻地覆啊,難道你們也如孤一樣,不在乎身後名?”呂雉冷冷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