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楓久聞火烈堂堂主宗維翰的大名,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長老。此人五六十歲相貌,黑發紅須,神情倨傲。
宗維翰經行之處,周圍的人群仿佛被烈焰燙了一下,紛紛後退。
靈霄劍派後面跟着的是泰山派,出塵子則與宗維翰相反,神色溫和,舉止儒雅,甚至還朝圍觀的人群抱拳示意,至于昨天的“走火入魔,眼歪嘴斜”自然早就好了。
出塵子身後跟着的五雷門,雷一桐在前,雷長眉緊随其後。雷一桐神色如常,昨天的不愉快似乎已抛之腦後。
七大盟主走在最後的便是兩個麻衣草鞋的青年,墨離墨鐵兄弟。
他們二人目不斜視,不快不慢走過長街。
墨門行俠仗義,扶危濟貧,聲望之隆連三大超級宗門也難以比及。
有些做了虧心事的人暗暗往後縮,生怕兩兄弟掃眼看過來。而更多的修士則是鼓掌歡呼,更有不少人大叫,“墨公子,請爲小人做主!”“墨公子,小人父母爲奸人所害,公子...”
雷一桐皺着眉頭,揮了揮手,二十多名海甯會的護衛排成長列,将人群擋開,護送衆人進入正門。
七大盟主之後,乃是各路觀禮嘉賓。他們雖不是此次百宗會盟的盟主,但亦是秦中一流門派,這些宗門早已分到了仙島令,并不參與鬥法。
他們此來,一是觀禮看熱鬧,二是鎮場子,防止有人搗亂,三是作爲擂台鬥法的裁判,以示公允。
觀禮嘉賓最前面,并排走來一道一尼。
那老尼姑正是鐵鏡庵的苦谛師太。昔日蜀中十八盟祭山大典,石楓曾見過這位師太一面。許多年過去,她還是老樣子,神色冰冷,目光銳利如劍。
因愛徒甯三小姐昨天差點遭了古蛇峒主的侮辱,這位老尼對七大盟大是怨怪,尤其是五雷門,甯三小姐就在臨淄城外被擄,雷家怎麽做事的!
爲此,昨天雷長眉和試劍山莊的雲乘風親自到石佛寺道歉。
看得出,苦谛師太還沒消氣,繃着臉,連旁邊的天眼道人都不敢主動和她說話。
苦谛師太、天眼道人身後,跟着兩名弟子梅劍方和甯三小姐。
兩位佳人聯袂走來,周圍男修一時人頭攢動。
她們身後便是雁蕩劍派的藍少禹和邱文池,雖然他們也是六大劍派中響當當的人物,但雁蕩山位于南方,聲望在中原難免弱了幾分,再加上按龍二的說法,“兩個大老爺們,有啥好看的。”
因此,藍少禹二人走過來時,兩邊街道幾乎無人鼓掌喝彩。
再接下來,周圍年輕女子開始尖叫,大聲呼喊。
“伊公子,伊公子”
“哇!好标緻呀!”
“想不到世間居然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嘻嘻!我沒騙你吧,早叫你來,你還裝模作樣呢!”
街邊走過來的正是天山派的伊同澤、伊同裳兩兄弟。
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到了頂點,無數人湧上前,引頸觀瞧,争睹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風采。
伊同裳面帶微笑,跟在兄長身後,快步進入稷下學宮。
石楓四下看了看,低聲道,“師父,遠山,我去辦點事。”
流雲子猜到了,“嗯”了一聲,“你去吧,小心在意,有事就傳信給我。”
“是,師父。”
石楓悄悄往後挪動,退出了人群,快步拐進一個小胡同。
等再從另一端的巷口出來,石楓已變成一個跛腳漢子,裹着羊裘,戴着皮帽。
他一瘸一拐進了家馬行,過了一會,一騎黑馬出了馬行。
石楓縱馬緩行,邊走邊看。他已将金丹藏入石丹,全身上下沒有絲毫靈氣,活脫脫一名塵世客商。
一路來到城南的後土祠,跛腳漢子左右看看,确定無人跟蹤,這才輕步走了進去。
一個時辰後,他才從裏面走出,後土祠裏的喜字紅聯統統都拆了,恢複本來面目。
跛腳漢子翻身上馬,一路來到南城門。
城門口站着兩名藍衣守衛,修爲在築基期,他們手持法盤,正有一句沒一句說着閑話。
跛腳漢子下馬,牽着缰繩一步步走過去,他身上沒有絲毫靈氣,法盤毫無動靜,兩名守衛頭也沒擡。
出了城門,石楓重新上馬,縱馬沿着官道,急行二十餘裏,這才在一處林子停了下來。
他念動口訣,将金青雲和石碧雲從玄龜骨裏放了出來。
石楓身上有小葫蘆贈送的三張四品易容符,可以将人換成另一副模樣,天衣無縫。此符十分珍貴,石楓一直不舍得用,此番情況危急,便動用了兩張。
于是,從玄龜骨鑽出來的是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妻,拄着拐杖。
“我看過地圖,翻過這片山坡,前面就是石橋鎮,你們去鎮裏雇一輛馬車,一路去往豫章。路上有人問起,就說投奔親戚,切記不要動用法術。”
“坐馬車,那豈不要兩三個月?”石碧玉訝道。
“嗯,三個月就三個月,你們就當自己是沒有法力的凡人,不用着急。”
說着,石楓将玄龜骨放在妹妹掌心,“這個你拿着,我讓胡師一路護送你們南下。”
原來,昨晚石楓在靜坐療傷時,第二元神在玄龜骨和白狐也商議了一個晚上。
石楓深知雷一桐的爲人,對方絕不會這般善罷甘休,尤其是石碧雲的水蔭之體對雷一桐沖擊元嬰極有幫助。
白狐對此也甚感擔憂,雷一桐懂得苗疆巫蠱之術,極有可能在石碧雲身上還種了蠱蟲,所以他才會故作大方,當着墨離的面放了石碧雲。
第二元神焦急道,“那胡師你能看出碧雲是否中了蠱?”
“慚愧!苗疆巫蠱,素來神妙隐秘,我隻聞其名,不能識别。”
石楓聽了,心中躊躇,考慮再三,這才決定讓石碧雲帶上玄龜骨。
白狐精通神識秘術,萬一還有隐藏的傀儡絲蠱發作,他也能應付。另外有龍二、小黑當保镖,可以抵擋追兵殺手。
“...還有這個你拿着,這是哥哥給你的嫁妝,昨天匆忙,我還沒準備好。”說着,石楓又遞過來一個儲物袋。
石碧雲拿起一看,頓時“哇”地叫出聲來,這是個混元袋,裏面放了許多物品,光靈石就有百萬,整整齊齊碼放。
此外,還有上百件法器,都是石楓曆年來親手煉造的,分甲胄、兵刃兩大類,品階多是上品靈器,其中有二十件法寶。
每件法器都附有玉簡,詳細介紹了法器的用途、通靈口訣,施展方法。
石碧玉将袋子遞給丈夫,金青雲看了,忙道,“大哥,東西太多了...”
“不用和我客氣!”石楓擺擺手,“你們快啓程吧,記住不要露出馬腳。”
“嗯,好吧。”
兩位“白發蒼蒼”老人背負行囊,拄着拐杖,沿着山路慢慢行去。
一邊走,石碧玉一邊回頭道,“哥,你回去吧。”
石楓沒有說話,隻是每當妹妹看過來,便不停揮手。
行到山坡轉角,石碧玉回頭望去,山坡前,石楓牽着黑馬,依然如岩石般矗立在那裏。
忽然之間,一陣酸楚湧上心頭,石碧玉隐隐覺得,此一别,兄妹二人再無見面之期了!淚水不禁洶湧滾落,“哥哥!”
金青雲扶住她的肩頭,輕聲安慰,“碧雲!不要難過,走吧,我們現在幫不上大哥任何忙,留在這裏隻會給他添麻煩。”
兩位“老人”攙扶着,漸去漸遠。
直到再也看不到了,石楓兀自呆呆站立,許久許久,他才撥馬返回臨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