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道人目光望向石楓,“石長老,你是鄭同的師父,如何處置,你說說吧。”
石楓起身答道,“鄭同觸犯門規,宗門自有刑典,至于嚴刑拷打,追問幕後指使,石某亦無話可說。”
他沉吟了一會,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隻是,将他拖出來遊街,吐口水,扇耳光,此等羞辱有何作用?”
馮仙子怒道,“事到如今,你還要包庇他,莫非石長老兔死狐悲嗎?”
道沖真人急忙給石楓使眼色。
馮仙子隻覺抓到天大一個把柄,越說越激動,忍不住站起,“...你說,爲什麽要包庇鄭同,你居心何在?”
石楓冷笑道,“嚴刑拷打都追問不出幕後兇手,馮師叔,你覺得扇他幾個耳光,他就會招供嗎?
既然于事無補,那淩辱他所圖爲何?我太極門也是堂堂玄門正宗,如此行事,是不是示人不廣?
至于石某,我和鄭同畢竟百年師徒,憐憫他一下又有什麽?宗門長老會要是覺得我說得不對,大可當石某在放屁就是。”
馮仙子一時氣結,嘴巴張着,卻又想不出怎麽反駁。
玄龜骨裏,白狐笑道,“說到動口,這個馮仙子真吵不赢小石頭。”
龍二撇撇嘴,“若是動手,這婆娘就更不是對手了。”
玄一道人雙手一擺,“都坐下吧,各抒己見而已,不必動怒。”
馮仙子氣呼呼坐回椅子,牙齒咬得嘎嘎作響。
石楓沒有落座,躬身道,“掌門真人,鄭同随我百餘年,我一直未能察覺。此事石楓責無旁貸,願領責罰。”
“石長老,方才已經說了,此事你也是無心之失...”
“無心之失,也是過錯。”
祖師殿聚會開了一個時辰,石楓堅持領受責罰,最後,玄一道人下令,鐵劍峰石楓失于察防,罰在祖師堂面壁三天。
三天面壁思過,這比拍蒼蠅還輕呢!馮仙子憤憤不平,奈何玄一提議後,除了赤離道人略有微詞,其他長老都點頭同意,這事便這樣過了。
....
等石楓從祖師堂回來,當夜,方無奇來到紅松嶺洞府,他手裏捧着一個盒子,低聲道,“石長老...”。
石楓一看盒子形狀,已經猜到,“莫非鄭同已經...”
方無奇歎了口氣,“石長老,鄭同一直不肯招供,前天長老會決議,将他明正典刑。鄭同臨死前,說将他屍體焚燒,骨灰交給石長老處置。”
石楓接過那個玉盒,心中不禁湧起一陣傷悲。
前幾天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如今隻剩一抔塵灰。
盒子輕飄飄的,上面貼着兩張禁制符篆,這是鎮魂符咒,人不得其死,爲防冤魂作祟,都會貼上這種符篆。
方無奇又取出一個儲物袋,“這是鄭同的遺物,長老們查驗過了,沒什麽問題,一并交給石長老。”
石楓點了點頭,“有勞方師弟。”
“不敢當!不敢當!師尊說了,此事到此爲止,他已下令,宗門禁止再議論,也請石長老将鄭同盡快安葬,免生是非。”
“好!多謝掌門真人成全。”
方無奇見石楓無話,施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等方無奇走後,石楓拿起木盒。
這個盒子很常見,宗門弟子戰死後,其骨灰都是用這種盒子裝存。
不同的是,這個骨殖盒上面有玄一親筆書寫的鎮魂符,自己卻不方便揭開。
放在骨殖盒,石楓又拿起儲物袋。
裏面雜七雜八的東西不少,玉簡、靈石、丹藥、法器。其中不少東西石楓很熟悉。
日月雙鈎,還有回風拂雪雙劍,都是自己親手打造的...
那盒丹藥便是黑鳳丹,爲了壓制體内魔氣,鄭同還在一直服用...
這件七獸甲衣也是當年石楓編織,用的是寒蛟之皮。石楓穿了很多年,幾次救過自己性命。
随着石楓修爲漸高,七獸甲衣不夠用了,再加上石楓有七火葫蘆甲,于是在鄭同築基時,作爲禮物贈給了對方...
石楓一件件看着,往事又上心頭,一時唏噓不已。
次日上午,石楓給師父和馮遠山各發了一封傳信,便禦劍離開了石鼓山。
北嶺距離石鼓山有六百多裏,乃太極門西南邊界,再往前走,就是萬獸山莊了。
接近晌午,石楓到了北嶺。
居高臨下,可以看到,這個村落處于山坳之中,面積不大,二三十間屋子聚在一起。
周圍都是樹林,間雜少許開墾出來的田地,種了高粱麥子。
石楓神識放開,籠罩住整個村子。
村裏有六七十位村民,因爲是中午,大多在家中生火做飯。其中修士隻有五人,且都隻是練氣修爲。
這般沒落的小村落根本稱不上世家,怪不得宗門從不過問,隻是在宗譜上挂個名而已。
石楓降落在一處竹林,靜靜站立。一直等村裏人都吃過午飯,他才慢慢走進村子。
村子裏的屋子都是用竹木編造,門壁上挂着标槍弓箭,環繞着村莊還有籬笆竹牆。
山嶺多野獸,這是防止虎狼晚上偷溜進來傷人。
石楓沿着村中間的小路往東,走到盡頭的一座院落。院門前一名年輕小夥子,正光着膀子“咔咔”鋸木頭。
“勞駕,請問鄭老伯是不是住在這裏?”石楓停住腳步。
那青年停下鋸子,擦了擦汗,“你是誰,要找哪位?我們這個村都姓鄭,姓鄭的老伯可多了去。”
石楓微微一笑,“在下來自太極門,如果沒搞錯,要找的就是屋裏打坐的這位鄭老伯。”
玄龜骨裏,龍二好奇道,“這村子裏有五個煉氣士,爲何石老三确定是這家?”
白狐笑了笑,“蠢貨!鄭同入門百餘年,他伯父肯定年齡更大,村裏雖有五個煉氣士,但年齡超過一百歲的隻有這位...”
聽到太極門三個字,屋裏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原來是前輩到了,快快請進。”
說話間,屋裏走出一個老者,一襲灰袍,須發蒼白。
他年紀雖老,身闆卻很硬朗,大步迎了上來。
石楓将修爲壓制在築基期,但築基期亦是老者望塵莫及的境界,因此一口一句“前輩”,極是恭敬。
石楓抱拳道,“前輩不敢當,在下姓石,請問你是鄭同的伯父嗎?”
“正是,你是小同的....”
“哦,我是他的同門。”
“哈哈,原來是鐵劍峰的仙師,快快,請裏面坐。”老者殷勤相邀,又朝那赤膊青年道,“阿堅,宗門仙師來了,快去通知全村人...”
石楓連忙擺手,“鄭道友,石某隻是路過,坐坐便走,并非宗門派遣,你不要告訴村裏其他人,我不愛熱鬧,怕見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