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真人輕輕歎了口氣，“祖師爺飛升後，餘威震懾群小尚有數百年。
可惜我們這些後輩弟子不争氣，無人能克紹箕裘。
到了第三代掌門烏衣真人，他雖天資卓越，但也無法徹底練成大陰陽五行令。
于是他老人家坐化前，用了三百多年時間，将大陰陽五行令轉爲五絕劍氣，用寶劍來彌補指力之不足。
可即使這樣，數千年以來，曆代掌門長老成就最高者，也隻是學成了三絕劍氣而已。
之後第七代、第八代、第九代掌教真人前後鑽研，将五絕劍氣又轉爲一套劍陣。
随着我太極門逐漸沒落，一些宗門，尤其是劍道宗門便開始打起五絕劍氣的主意。
你剛才看到的那份玉簡名單，便是各門各派潛入咱們太極門的細作，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盜取五絕劍氣秘籍。”
“師父，弟子有件事一直不是很明白。”
“你說。”
“昔日老祖尚在時，咱們太極門在秦中大陸也不過三流門派，如今更是落魄。
漫說三大超級宗門、六大劍派這等門派，便是虛清觀、試劍山莊咱們也遠遠不如，那他們何不直接動手明搶，還派什麽細作！”
“青師，這其中的緣故有三個，其一，秦中大陸那些超級宗門都知道我方才說的那段掌故。大陰陽五行令乃是天門子留給祖師爺的遺物，若是明搶，道義上容易被人指責。
其二，超級宗門未必擅長劍法，且他們自己的神功秘笈還練不完呢，何必再搶一部五絕劍氣呢。
其三，我太極門曆代掌門也考慮到這個問題，将劍譜一分爲五，由各宗保管，若是明搶，你抓住一兩個人也得不到完整的劍譜，而逼急了我們，大不了将劍譜燒掉，誰也别想得到。”
李青師沉吟道，“...可是他們派細作來偷，也很不容易，畢竟你要偷遍五宗，才能得到完整劍譜。”
玄一真人淡淡道，“青師，你别忘了，太極門還有一人是知道完整劍譜的...”
李青師一驚，馬上反應過來，“ 哦，對了，是掌門！掌門真人是知道完整劍譜的！”
“沒錯！你現在明白，爲什麽當年玄真師兄要和我争這個掌門之位吧。”
“怪不得，怪不得！”李青師喃喃道。
玄一道人站起身，背過手，“青師，我之所以堅持不将掌門大位傳給石楓，固然有爲師的私心，但更大原因是石楓身上有疑點，哪怕隻是一點點，掌門大位也絕不可能傳給他。”
“師父考慮周到，不過，弟子看得出，石師弟确實是盡心盡力爲宗門出力，殲滅魔傀宗又立了大功...”。
玄一真人打斷道“...哼！若不是立有大功，怎麽可能有機會接近掌門之位呢？
你忘了玄真師伯嗎，一樣立有數件大功勞，可最後，你師祖還是忍痛親手處決了他。”
師徒二人正說着話，院門腳步聲響，方無奇禀報，“師尊，回雁峰馮長老求見。”
玄一真人皺了皺眉，正要回絕，忽然想到什麽，“請她進來。”
李青師立即起身，“師父，那弟子告退。”
玄一道人點點頭，“嗯，你下去準備禮品，下個月是出塵子前輩的壽誕，我和你一起去泰山派道賀。”
“是。”
李青師離開後不久，方無奇便引着馮仙子走了進來。
“馮師妹來了，請坐。”玄一真人起身迎接。
馮仙子泫然欲泣，“掌門師兄，你要爲我作主。”
“馮師妹，你不要着急，坐下慢慢說，出什麽事？”
“鐵劍峰石楓夥同秦冰，殺了我那可憐的孩子，數十年沉冤未雪，如今殺人兇手沒被懲戒，反坐上了長老之位。
掌門師兄，你行事一向公正，難道竟坐視不管嗎？”
“馮師妹，你說石長老殺害了何東，可有證據？”
這句其實玄一道人問過馮仙子幾十遍，但馮仙子哪裏拿得出什麽證據。
“師兄，我是拿不出證據，但憑我的直覺，不，我以性命擔保，何東之死必定與他二人有關。
師兄，你心思缜密，前因後果也很清楚，何東追蹤石楓，兩人前後腳出了宗門，秦冰這小賤人也是那個時候不見了，天底下有這般湊巧之事？
事後，石楓秦冰異口同聲說從來沒見過何東，這不是串通一氣，矢口否認嗎？”
馮仙子這番話，玄一道人同樣聽過幾十遍了，并無新的花樣。
但同以往的虛以應付不同，玄一道人此番居然點了點頭，“馮師妹所言不無道理。”
馮仙子頓時大喜，騰地站起，“師兄你也覺得是沒錯嗎？那我立即讓邢堂把他們抓起來，嚴刑拷打，不信他們不肯招供！”
玄一真人愕然，“馮師妹，我隻是說你說的話有些道理而已，沒叫你抓人！無憑無據将一宗長老抓起來拷打，你覺得鐵劍峰會答應嗎？”
馮仙子一下子洩了氣，重又坐下，“這兩個無恥之徒十分狡猾，豈能有證據留下。可憐我兒無辜慘死，殺人兇手不僅逍遙法外，還步步高升，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說到後面，馮仙子忍不住掩袖哭泣。
“馮師妹，請節哀。”玄一真人甚是無奈，咳嗽了一聲，“何師侄無端遭遇飛禍，宗門失去一位人才，誠爲可惜。
這肯定是歹人爲削弱我太極門實力，暗下的毒手，何師侄也算爲宗門而死。這樣吧，我即刻傳下令去，将何東收入先賢祠。”
先賢祠供奉的都是太極門曆代逝去的賢良大德，或是位高權重的掌門，或是開創神通的長老，或是戰死沙場的勇士。
何東是和石楓争風吃醋，被黃岩老祖所殺，和“賢德”二字完全不沾邊，但玄一道人爲了安撫馮仙子，還是硬将何東擡入先賢祠。
一旦進入先賢祠，便要塑像立碑，一年四季香火不斷。每逢重大日子，掌門還要親自入内參拜。
死後能入先賢祠，此是太極門弟子無上之榮光。
馮仙子卻意興闌珊，擦了擦眼淚，“人沒了，大仇未報，要這些虛名又有何用！”
“馮師妹，你這話就不對了，人生在世，除了飛升仙界，誰人不死？不過早晚罷了，若能青史留名，也算死得其所。”
“掌門師兄，我是個弱女子，隻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青史留不留名，我不在乎。”馮仙子站起身，“叨擾師兄很久了，告辭。”
“且慢，”玄一道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盒，“馮師妹，按照宗門規矩，凡入先賢祠者，親屬都可賜予一件寶物。師妹，這件東西請你收下。”
馮仙子并不伸手去接，冷冷道，“不用了。我知道石楓擅長煉造法器，但我孩兒的命豈是一件寶物可以化解。”
玄一真人微微一笑，“馮師妹，你誤會了，這件東西可不是石長老托我給你的，此乃宗門寶物，貧道依規賞賜給你。
此外，我何嘗說過不報何師侄的仇？隻是師妹你并無确鑿證據呀...”
說着，他将玉盒往前推了推，意味深長道，“師妹，你先看看這件寶物是否合你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