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母親還帶我去拜過那棵大樹,說感謝楓樹爺爺庇護了我們母子,于是給我取名石楓。”
“那我也得好好謝謝這棵大楓樹。”秦冰悠悠說道,“楓樹是木頭,你偏偏又姓石,那你到底是石頭還是木頭?”
石楓笑了,“你姓秦,名字叫冰,那你到底是大晴天還是下雪結冰呀?”
他轉頭望向秦冰,月光下,她笑靥如花,皮膚光潔得如同羊脂。
石楓忍不住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你姓秦,恰好會彈琴,那我姓石,會什麽?”
秦冰眨了眨眼睛,“你會石遁呀。”
石楓忍不住哈哈大笑,“想不到寒冰仙子也會講笑話!對了,我聽大師兄剛才誇你,說你是燕國修真界的第一美女呢!”
“你認識女孩子那麽多,那你覺得呢?”
“嗯,嗯,那是當然!”
“爲什麽?我哪裏美了?”
石楓一呆,沒想到寒冰仙子居然會追問這般無聊的問題。
他不由搜腸刮肚,“我家冰兒花容月貌,風華絕代,膚如凝脂,目若點漆,唇若丹霞,霧鬓雲鬟...”
“盡瞎扯!”秦冰打斷道,“我修煉的是冰系功法,嘴唇常常發白,哪有唇如丹霞,還有我頭發偏粗,什麽霧鬓雲鬟!小時候,師父幫我梳頭,還笑我頭發跟松針一樣呢。”
“有嗎?”石楓低頭看了看,秦冰長發的确略粗,但烏黑如雲,隐隐一股幽香。
石楓仰頭望天,殘月漸落,滿天星鬥,涼風襲來,心中頓感平安喜樂,隻願歲月靜好,長如此刻。
兩人正心神沉醉,忽然,東邊的山嶺一縷黑氣如墨,迅速冒了起來。
當黑氣升到百丈時,空中一道金光閃起,迅速裹住黑氣,金光黑氣相互碰撞,俱化爲烏有。
石楓眉頭緊皺,“這是魔氣?”
“是!”
“可惡!”石楓握住拳頭,“魔傀宗好生歹毒!這是欲緻我們于死地呀。”
“我聽師父說,隻要我們能擊破靈魔天鼎陣,魔傀宗也就無力再戰。”
石楓搖搖頭,“局勢到了這步田地,我們和魔傀宗已是不死不休。即使擊破靈魔天鼎陣,也不過延緩一些時間罷了。
到頭來,兩宗還是免不得一場血戰,不是他殺光我們,就是我們屠光他們。”
秦冰見石楓下颌骨咬緊,目露兇光,心裏忽然感到一陣害怕。
石楓回來的第一天,就殺了魔傀宗八位修士。其中有一位魔傀宗築基修士靠着大樹,身受重傷,奄奄一息,但依然被石楓一劍刺死。
“我知道你與魔傀宗仇深似海,但你要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太過拼命。”秦冰拉住石楓胳膊,低聲哀求。
石楓望着秦冰的眼睛,瞬間明白,秦冰并非責怪他出手太狠,而是擔心他急于報仇,奮不顧身,而遭遇不測。
滿腔殺氣在秦冰盈盈目光中逐漸軟化,石楓點了點頭,“我明白,我不會沖動。魔傀宗現在依然占據上風,這場仗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打完的。”
“冤有頭債有主,屠殺紅石鎮的人是侯七,隻要尋到機會,他肯定不是我們二人聯手之敵。
殺了侯七,也就爲你娘親報了仇,剩下的事,你不要逞強。宗門之戰,一切聽掌門安排便是。”
“我聽你的。”
秦冰見他目光重又柔和下來,一時芳心大慰。
夜漸漸深了,露水漸起,林間流螢飛舞,如星落凡塵,而天上繁星點點,又如世外飛螢。
掃眼望去,天地皆爲瑩光點點,茫然不知其極,人處其間,不覺有遺世獨立之念,仿若要融入這無盡之空間。
秦冰指着浩瀚星空中那道乳白色亮帶,“看,那是銀河。”
石楓點點頭,“記得小時候,母親給我講故事,說銀河就是天上的一條河,牛郎織女住在兩岸。每年七夕,所有的喜鵲都要飛到天上去,搭成一座橋,讓牛郎織女于橋上相會...”
秦冰輕輕歎了口氣,“若是如此常相别,便是做了神仙也不快樂。”
石楓繼續說道,“...我那時才四五歲,啥也不懂,就問母親,爲什麽要讓喜鵲去搭橋呢,牛郎織女不會遊泳嗎?他們遊過去不是更快嗎?”
秦冰聽了,忍不住咯咯嬌笑起來。
石楓看了她一眼,“我母親跟你一樣,聽了我的傻話,也是呵呵大笑。你看你,不僅跟我媽同姓,性子也像。”
秦冰嘴角微微一咧,“是嗎?那你還不趕緊叫我兩句娘親!”
“我叫你娘親,呵呵,算了,還是等...”
“等什麽?”
“等以後自然會有人叫你娘親啦。”
秦冰臉色微紅,但想到日後真能和他生兒育女,幾個可愛的孩子圍繞身旁,那成仙還是成聖倒也無所謂了。
石楓又陷入回憶,“...母親也不知怎麽和我解釋,那時她年紀也不大,頗有些少女玩鬧的心性,于是就逗我說,河裏有怪物,會吃人,不能遊水,所以隻能飛過去。
可能因爲那時我太小,母親怕我去外面河裏玩水,所以故意吓我。而我呢,卻信以爲真了。”
“後來呢?”
“…我那村子外面有條河,其實除了夏天發洪水,其它時候都淺的很,六七歲的小孩也能趟過去。但我信了母親的話,以爲水裏有吃人怪物,害怕得從來不敢下水去玩。
有一次,母親在河對岸幹農活,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就在河邊喊她,母親就叫我過來。我大聲說,娘親,可是我不會飛呀!”
秦冰忍不住撲哧笑了。
“母親站在河對岸,一邊笑一邊告訴我,河水很淺,你可以趟過來。
我壯着膽子下了水,走着走着,河水沒過我小腿,我害怕得大哭,不敢再動...”
他聲音越說越低沉,仿佛間,又回到那個小山村,那個夏天。
河的對岸,母親不停呼喊,“楓兒,大膽一點,河水很淺的,走過來吧,走過來吧,楓兒...”
而河中間,一個小屁孩流着鼻涕,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隻是嚎啕大哭。
“…最後,還是母親下了河,抱着我過去,她一路哄我,楓兒不哭,是河水不乖,咬了我楓兒的小腳!娘親打它!”
石楓說到這裏,泫然欲泣,“娘親,我現在會飛了,可我,可我還是過不了那條河,也沒人再叫我楓兒...”
秦冰目中淚光瑩瑩,握着石楓的手,“楓兒,不要難過,你一定能趟過那條河的。”
兩人一直坐到四更時分,露水漸濃,這才起身離去。
他二人絕想不到的是,在他兩人走後不久,山坡側邊,漆黑的樹林裏,一塊岩石竟緩緩站起,化爲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全身籠在一件破舊的道袍裏。他拉下罩頭,露出一張蒼老威嚴的臉龐,正是太極門掌門玄一真人。
玄一望着石楓秦冰二人離去的身影,嘴裏喃喃,不知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