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瞥眼見一件長劍飛上半空,劍柄雕成龍首形狀,立即停下步。
石楓眉頭微微皺起,凝神斂息,悄悄繞了過去。行到拐角山壁處,他藏身一棵後,偷偷望去。
山壁外一片空地,四位修士正在對峙,雙方各是兩人。
其中左邊的兩人石楓都認得,正是自己的七弟子鄭同和鹿真道人。
此刻鹿真踉跄後退,正龇牙咧嘴揉着胳膊,他右手那枚長劍被震飛半空。
這把龍吻劍是石楓親手煉造并贈給鹿真的,當初鹿真要轉投他門下,石楓一則覺得鹿真和自己同輩,還年長自己;二則鹿真是疊翠峰弟子,轉投鐵劍峰亦是不妥,于是堅持不肯收下。
但鹿真跟随石楓多年,一直爲他販賣法器,收集典籍,石楓便以半友半徒身份相待。
鹿真對面兩人也是太極門弟子打扮,當先一人身材高大,絡腮胡,神态倨傲。
他後邊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此刻正哈哈大笑,“原來鹿真師兄的功夫全在嘴皮子上,手上如此稀松,居然連我師兄三招都沒接住。”
鹿真怒罵,“姓彭的,你小子出手就這樣重,真不講同門之誼了嗎?說好隻是切磋切磋。”
大胡子修士冷笑道,“彭某不過用了三分力氣,我若下手重,你這條胳膊早就保不住了。”說着,他揮了揮手中寶劍,這劍長達五尺,重有四十斤,厚重鋒利,但那彭姓修士舞動起來毫不費力。
鹿真嘴角一咧,“吹什麽牛!彭坤,你不過是仗着法器厲害,有種把這棠奚劍放下,咱們再比。”
大胡子彭坤喝道,“少啰嗦,你已經輸了,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吧。”
鹿真奇道,“交東西?交什麽東西,老子隻是說叫你們别再糾纏我們,否則就給你們好看。什麽時候說過我輸了就把東西給你?”
彭坤大怒,“混賬!你還敢耍賴不成!”他身上靈壓一漲,鹿真抵擋不住,連退了幾步。
鄭同沖上前兩步,将鹿真擋在身後,抱拳道,“彭師兄,這是何苦呢!從靈壽到安陽,你跟了我們一路,話也說了幾次,黑玉丹于在下有大用途,是不可能轉讓給彭師兄的。”
彭坤大聲道,“黑玉丹于我一樣有大用途,再說三枚黑玉丹你一口氣全要了,是不是太貪心了!”
鹿真在後面探出腦袋,“笑話,真是笑話。這三枚丹藥是我們用錢買的,又不是搶的,有什麽貪心不貪心?彭師兄有錢也可買呀。”
彭坤後面的青年囔道,“你們把黑玉丹的價格哄擡到五千靈石一枚,讓别人怎麽買?”
鹿真馬上反駁,“買東西自然是價高者得,願意出多少錢你管得着嗎!”
青年喝道,“你們就是仗着有幾個臭錢,顯擺什麽!”
鹿真搖頭晃腦道,“買東西不憑靈石,憑什麽?!彭師兄武力絕倫,何不當時把靈壽那家鋪子砸了,把黑玉丹直接搶了,也省得喋喋不休來煩我們。”
彭坤黑着臉道,“既然你大言不慚就仗着有幾個臭錢,那彭某也大言不慚仗着這把寶劍,今日就要你交出黑玉丹。”
鄭同聽對方口氣如此霸道,忍不住冷笑,“彭師兄這話也就敢沖着我們說,要是我大師兄五師兄在此,不知你是否還這般硬氣?”
彭坤一聽,一張黑臉頓時氣得通紅。他當然不敢招惹馮遠山衛鵬,那兩位可都是竹冠院弟子。
馮遠山一手懸翦劍氣,在宗門大比屢出風頭,便是師父何東也頗有幾分忌憚。
至于衛鵬,說起來更是彭坤的奇恥大辱。幾年前,他一位師弟因爲在大庭廣衆下,口無遮攔,嘲諷了石楓幾句,結果被路過的衛鵬聽到,掄起拳頭,把這位師弟打得吐血。
彭坤不忿,私下去找衛鵬“理論”,衛鵬根本沒興趣與他啰嗦,一番交手,彭坤照樣鼻青臉腫回去了。
這世間便是如此,橫的怕更橫的,彭坤挨了揍,之後見到衛鵬反一聲不吭,直接繞道走了。
此刻鄭同提及衛鵬,顯然是羞辱彭坤了,他雖不敢惹衛鵬,但不代表他就懼怕石楓門下,相反他師父何東乃竹冠院首批弟子,是最有希望晉級金丹的天才,在宗門地位比石楓可高多了。
彭坤喝道,“混賬王八蛋,你們幾個雜毛還真當自己是什麽了不起人物,在宗門橫行霸道,老子今天就好好管教管教你!”說話間,棠奚劍已橫掃過來,劍未到,一股炙熱的氣浪已撲了過來。
“陽元劍法?”石楓心裏暗道。
陽元劍法和陽元心經配套,是一部很不錯的劍術,當初乾初真人就曾将此功傳授給石楓。
當然,石楓修煉了九離會靈大法,哪還能再練陽元心經。
不過當初爲了應付乾初真人,石楓也曾詳細研讀過這套神通武學,見彭坤劍法大開大阖,氣在劍先,劍氣籠罩三丈,溫度逐漸升高,看來這套劍法此人已經有了四五成的火候。
至于鄭同,他修煉的鐵衣心訣,同樣是鐵劍峰上乘的功法。
而神通方面,太極門可不光有劍法,石楓當初見他手臂一長一短,天生适合修煉一門名叫“日月鈎法”的神通,于是便花了不少靈石,從藏經閣兌換了此套神通,并親手打造了一副昊純吳鈎賜給鄭同。
日月鈎法足可修煉至築基後期,這些年鄭同專注于此,鈎法也已大成。
他同樣是築基中期,法力并不弱于彭坤,當即雙鈎盤旋,或攻或防,上下翻飛,和彭坤厮殺起來。
鄭同雖修爲一路精進,但在石楓門下排名最末,未參加過宗門大比,以至聲名不顯。
彭坤骨子裏瞧不起對方,認爲這人天資平平,居然也短短幾十年就築基成功,肯定走的是其師老路,靠吞服丹藥提升法力境界,這不,對方在靈壽一口氣買了三枚黑玉丹,就是明證。
一心專注境界的修士,法力或許足夠渾厚,但神通一般就弱了,宗門這類修士大有人在,在大比時往往以築基後期修爲被築基中期師弟輕易打敗,臉面無存灰溜溜下台。
鄭同從不參加宗門大比,其神通可想而知。
誰知,交手僅片刻,彭坤便錯愕萬分,對面鈎法精妙,神出鬼沒,端地厲害得緊。
彭坤身後的師弟開頭還有恃無恐,不斷出口嘲諷。
但一盞茶功夫,他也看出不妙,師兄根本沒占到半點上風,反而是節節敗退,他心裏一慌,偷偷在袖中捏碎一塊玉符。
這時,鄭同忽然一收雙鈎,跳出圈外,道,“彭師兄,領教了。天色不早,咱們不用再比,還是各自回山吧。”
他穩占上風,但不想和對方死鬥,這是給彭坤一個台階下。
然而彭坤先前話說得太滿,面子上轉不過來,且他自恃還有底牌,怒道,“王八蛋,想大爺饒你,就跪下來磕個頭,交出黑玉丹。”
鄭同神色一冷,“彭師兄,你是要明搶麽?這可是犯了門規的!”
那青年喊道,“什麽明搶,分明是你偷了我師兄的東西,現在我們奪回來。”
兩人說翻了臉,兵刃各舉,又戰在一處,這次兩人都拼出了真火,使出了十成功力,一時法力攪動,沙塵飛揚。
白狐看了,啧啧稱贊,“你這弟子不錯哦,之前硬是沒看出來。”
石楓也甚詫異,“我也沒看出來。七個弟子裏他最不起眼,樣樣都是平平,沒想到竟是後來居上,照這樣到築基後期,他的本事就不下馮遠山和衛鵬了。”
白狐道,“看來他吃的青魔果甚是奇異。”
石楓有些擔心,“效果越佳,恐怕反作用就越大,他體内的灰色異氣将來更不易控制了。”
鄭同一出全力,彭坤立時招架不住,開頭還能對攻,但三十招後,已全盤處于下風了。
鄭同喝道,“你停不停手?”彭坤罵道,“去你大爺的!”鄭同臉色一寒,催緊雙鈎,彭坤前撲後竄,右袖也被扯下來,甚是狼狽,鹿真見了,哈哈大笑。
彭坤目中深處閃過一絲兇光,他忽然後撤兩步,一低頭,一道赤光從他脖後飛出,直射鄭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