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在攤位前買藥的三四人皆爲煉氣弟子,在他們眼裏,面前的道人就是前輩高人了。
這道人生意極好,衆煉氣弟子擠成一堆,七嘴八舌。
“仙師,可有正氣散?”
“等等,我還沒買完呢。”
忽然間,一人擠過來,将人群扒開,口中喝道,“不要買了,都散了!”
聲音并不大,但随着話聲,一股威壓蓦然降下。
衆弟子忽然被推開,本來張口就要喝罵,但靈壓一落,到嘴的話立即咽了,一個個低下頭,作鳥獸散。
那道人吃了一驚,但他神識一掃,面前這大個子竟是位假丹修士,當下強忍怒氣,抱拳道:“道友,你這是什麽意思?”
石楓上下打量,沒錯,就是他!
當石楓還是煉氣弟子時,奉乾初道人之命,去東夷山修複礦場的傳送法陣,途徑平陽城時,就被這個仙風道骨的白石真人以一瓶假的聚合丹騙去了五千靈石。
石楓一陣冷笑,“幾十年沒見,道長居然築基了,可喜可賀。可惜你修爲雖然長進了,人品卻一點沒長進,還在騙人!”
白石道人大怒,“道友何出此言?你我素未謀面,怎可張口便誣陷貧道!”
“素未謀面?嘿嘿,道長五百靈石一枚的聚合丹可還有售?”
“你,你說什麽?貧道出售的隻是低階丹藥,哪有什麽聚合丹?
閣下一再糾纏,到底是何用意?
哦,我明白了,你肯定也是賣丹藥的,卻嫌我在這擺攤搶了你的生意,因此血口噴人,想趕走我!”
“行了,行了!别演戲了。石某可不是賣藥的,跟你也不是第一次見面!
大約六七十年前,我還是煉氣弟子時,經過平陽城,在你手中花了五千靈石買了十粒聚合丹。
這十粒聚合丹是什麽玩意,不要我說了吧?”
白石道人聞言,原本強作鎮靜的面容頓時露出幾許慌張,“貧道從未去過平陽城,也不知你說的聚合丹是什麽?既然閣下仗着神通高強,那這片地盤就讓給你。”
說着,他把桌上東西一股腦掃入袋中,伸手去拔那塊招牌竹竿,就想溜走。
石楓一伸手,握住竹竿上沿,“道長要走嗎?”
白石道人隻覺竹竿如同在地下生了根一般,使出吃奶力氣,連拔了三次,都是紋絲不動。
他幹脆連招牌也不要了,腳底抹油,急往城門口走去。
石楓身形一晃,已擋住他的去路。
白石道人四下張望,見有幾個人正遠遠站着看熱鬧。
他膽氣一壯,大聲道,“怎麽?你仗着是假丹修士,就想栽贓貧道嗎?我不信你敢動手,别忘了,這可是成都府,幾大家族聯合下了禁令,嚴禁鬥毆仇殺。”
石楓淡淡道:“不愧是積年老賊,走南闖北,處亂不驚。我不會打你殺你,隻是要讨回個公道而已。”
白石道人喝道:“你說在我手裏買了假藥,有何憑證,還七十年前?我還說你八十年前欠我一萬靈石沒還呢,信口開河誰不會呀?”
“是嗎?”石楓手腕一翻,已多了個小瓶,“這瓶子裏有十粒聚合丹,是當年道長賣給我的。
我敢打賭,你身上還有同樣的瓶子,同樣材質的聚合丹,你不服,就打開儲物袋讓我搜一搜,若是沒有,就算我錯怪了你!”
白石道人一見小瓷瓶,立即如戳破氣的皮球。
他忽地回頭大喝,“你們幾個看什麽看?信不信我挖了你們眼睛!”
那幾個遠處看熱鬧的人見他突然翻臉,吓了一跳,紛紛走開。
白石道人見圍觀的人散了,突地語氣轉軟,低聲道:“道友,借一步說話。”
他将石楓引到城牆根,連連作揖,“小道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石楓笑道:“道長不再推托了?”
白石道人苦笑道:“貧道有兩個想不到,一是想不到一位煉氣弟子幾十年後能成爲假丹修士;二是想不到一個人會把瓶假藥藏了七十年。”
“哼!你以爲我留着這瓶藥是特意爲了找你質證麽?
我留着它,隻是提醒自己,人情險惡,凡事要多一個心眼。
畢竟平陽之行,是我第一次獨自出師門辦事,結果,才出門,就被人騙了五千靈石。”
白石道人甚是尴尬,“是!是!不是,不是,其實呢,道友,我這瓶聚合丹做得足以亂真,你發現有問題,大可轉手賣出去,也虧不了靈石的。”
石楓瞥了他一眼,道:“怎麽,道長要收我爲徒,做小騙子嗎?”
白石道人慌忙擺手,“小道說錯了,小道說錯了。”順手給了自己兩個嘴巴。
他作踐自己,石楓卻毫無所動,冷冷道:“此事你且說怎麽辦吧?”
白石道人哭喪着臉,“怎麽辦,自然全憑道友發話!”
石楓道:“兩個條件,一,你把身上所有的假藥都毀了;二,把五千靈石賠給我。”
白石道人猶豫了一下,見石楓抱拳冷冷看着自己,絲毫沒回轉餘地。
他咬咬牙,從儲物袋取出二三十個瓶瓶罐罐,往地下狠狠砸去,咣當咔嚓,碎片一地。
白石道人擡起鞋底,把散落在地上的藥丸使勁踩碾到泥土裏。
做完這些,白石道人語氣誠懇說道:“道友,假藥我都毀了。隻是這五千靈石,小道實在拿不出,今天一天,總共才賺了六百不到。”
說着,拎着個小布袋,遞了過去,陪笑道:“道友,您現在已是假丹修士,也不在乎幾千靈石,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小道吧,小道我祝願您早日結丹,得成大道。”
石楓冷嗤:“六百靈石?我當年可是花了五千靈石買的,還沒算你七十年的利息呢。”
白石道人苦着臉,“委實沒了,這些年我是賺了些靈石,但都買丹藥服用了,否則憑我的資質,怎麽可能築基呢?”
“那你就是有錢買藥,沒錢還債了?”
“道友,高擡貴手,高擡貴手!要不我給你磕幾個響頭!”說着,白石道人雙膝一軟,就要下跪。
玄龜骨裏,角魔龍笑得打跌,“這道人當真耍得一手好光棍!”
石楓不等他膝蓋彎下,已閃電般出手,捏住他的肩胛,道,“磕頭就不必了,我要的隻是靈石。”
“哎呦,哎呦,疼!疼!道友快松手,快….”
石楓把手一丢,“行了,别再演戲了!石某還有要事在身,沒空陪你啰嗦,你若再不交靈石,嘿嘿,我可就要動手了。”
白石道人忙擺手道:“停!停!好商量,好商量!”
他看似頗不情願,四下看看無人,壓低聲音,“石道友,靈石我委實沒有了。不過,你又不肯放過,我這有一寶物,足可抵得五千靈石。”
說着,神秘兮兮地從兜裏拿出一枚玉簡,遞了過去。
石楓掃了一眼,這玉簡形如鈎龍,色澤古舊,頗是不凡。
石楓沒接,問道:“這是什麽?”
白石道人道:“這是一部秘籍,裏面有一套絕世劍法,這劍法要是學會了,足可縱橫人界。”
“這麽厲害?”
“那是當然!你要知道,這門劍法可是大有來曆的!”
“哦?”
白石道人湊過來,悄悄道:“石道友,你别看我現在落魄江湖,但貧道的師承可是鼎鼎有名。”
“道長是什麽門派呀?”
“貧道乃是太清觀傳人。”
“太清觀?沒聽說過。”
白石道人道:“現在道友或許沒聽聞過,但要是擱在數千年前,我太清觀在秦中大陸跺跺腳,地面都要顫三顫。”
石楓微微一笑,“是嗎?在下年紀雖不大,但閱讀的典籍可不少,三五千年前,秦中大陸同樣沒有什麽太清觀。”
白石道人急了,“那道友聽說過三清觀嗎?”
石楓眉頭一揚,“那當然聽說過,三清觀萬年前号稱道教祖庭,劍道正宗,秦中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惜,在萬年前那場大戰中,随着萬靈宗的滅亡,三清觀也逐漸式微,以緻于失了傳承。”
白石道人道:“非也,非也。三清觀不是失了傳承,而是分裂爲太清觀、上清觀和虛清觀三個門派了。
上清觀不用說了,現在依然是人族三大超級宗門之一。
虛清觀則遠走燕國,雖在燕國稱霸,但在整個秦中,已屬于二流門派。”
最悲催的還是太清觀...”
白石道人長歎一聲,“...在萬年大戰中受損最重,竟漸漸地失去了傳承,到了眼下,整個太清觀就剩下一個人了。”
說着,他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