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楓緩緩點頭，“這兩個問題，其實用一句話就可解釋，你不是魔修，而是魔族，是按計劃，潛入九符門的卧底細作。”
他停了一下，又道，“不過柳長老你應該是魔族人族混血之後，所以你身上沒有魔結，卻又能吞吐魔氣，一旦你将魔氣隐藏起來，在九符門裏根本不會暴露。”
又是一記語出如驚雷，遠處的九符門弟子都瞪圓了眼珠。
黑衣人目中閃過一絲寒芒，“按計劃，你知道什麽計劃？”
石楓微微一笑，“萬年前三族厮殺，你們魔族戰敗，被逐出中原，退居西北苦寒之地。你們無日不思東進，恢複故土。
但妖人二族結成同盟，實力穩壓魔族。你們要想有所作爲，第一步就必須瓦解人族妖族的聯盟。因此，這萬年來，你們魔族不停派奸細挑動人族妖族争鬥，此事并不新鮮，諸多典籍都有過記載。”
“你們人族貪婪，妖族蠻橫，兩族聯盟分崩離析不過是早晚之事。”黑衣人說道。
“是，妖人二族現在關系的确糟糕得很，聯盟随時崩解，但你們魔族還是嫌慢，所以要火上澆油。
柳長老，你與奚大先生、龍獅族的确都無私仇，但殺了奚大先生嫁禍給龍獅族，奚大先生後面是人族三大宗之一的葫蘆門，龍獅族則是妖族五大部落中上族，兩家若是開戰，甚至可以終結妖人二族的聯盟。
如此妙事，你當然要做了。何況，這種事，柳長老你也不是第一次做，早就駕輕就熟了。”
黑衣人目光炯炯，“不是第一次，你們還查到什麽？”
石楓迎着黑衣人目光，“幾年前，千靈山開放，有個黑衣賈姓修士，是不是就是柳長老呢？”
黑衣人沒有說話。
石楓接着道，“這個賈姓修士行爲古怪，他明明是金丹修士，卻喬裝成築基修士，跟着一夥人去偷盜什麽黃蜂靈蜜，被水睛石猿一族發現後，他不僅不逃走，反而偷偷潛入妖族禁地鎮龍台，還殺了妖族一位長老。
因爲這事，水睛石猿一族大肆報複，殺了不少人族修士，令兩族結怨益深。”
黑衣人眼中透出難以置信之色，“墨家真有未蔔先知之仙術嗎？要不然，這些事你如何知曉？”說話時，他緩緩取下頭罩，露出一張清矍蒼白的臉孔，正是長生門二長老柳孤月。
承天塔裏，鴉雀無聲，鳳栖桐四人全都傻了眼，他們如何能夠相信，教導自己多年的恩師竟然是魔族奸細！
玄龜骨裏，角魔龍撇嘴道，“還如何知曉？眼睛看的呗，你真以爲小石頭能掐會算呀，你這厮蒙面穿黑衣服的樣子，和當年鎮龍台那個姓賈的，根本一模一樣，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來是同一個人。”
小黑嘎嘎兩聲，他若能說話，肯定要說，“瞎子也能看出？未必吧。”
石楓倒是點點頭，确實，他在發覺化形龍獅是假冒的之後，開始琢磨殺害奚大先生的真正兇手是誰，越想越覺得柳孤月嫌疑極大，而飛虎門前，柳孤月曾現身過一次，石楓覺得其身高、體形、動作像極了當年的賈姓修士。
當年他藏在玄龜骨裏，可是從頭到尾觀看了柳孤月與妖修千裏的一戰。
當然，這些石楓肯定不會告訴柳孤月。他笑了笑，“如何知曉？這還不簡單，賈姓修士能布置六戌天光陣，又能潛入鎮龍台，說明他精通陣法；
賈姓修士是和拓野結伴而來的，說明他極可能是中山國修士；
還有，我在九符門，聽說柳長老幾年前練功受了傷，推算日期，正好和千靈山開放的日期重疊，隻怕你并非練功受傷，而是在千靈山和妖修長老打鬥受了傷吧。”
“吹，吹，可勁吹吧。”角魔龍道，“你就是先知道人家身份，再反推以前的事迹，說得你好像多高明似的。”
柳孤月确實聽得呆了，“這麽說來，你們墨家早就盯上我了，所以派你潛入九符門來查我？”
石楓看似鎮靜，但實則心亂如麻，自己爲了要鳳栖桐幫自己修複玄龜骨主法陣，捅了柳孤月這個馬蜂窩，可百密一疏，白猿居然沒有信守諾言，接下來可如何是好？
石楓腦海急速思索，憑自己和角魔龍兩個肯定打不赢柳孤月，要想活命，隻有利用柳孤月誤以爲自己是墨門弟子，看看能否唬住他。
他點了點頭，“不錯。我們查來查去，你的嫌疑最大，不過卻也沒有充足證據。本來我還想在九符門多呆一陣，誰知河洛塔忽然現世，大夥都趕到青帝谷來了。
我們也沒料到，你的膽子這麽大，處心積慮，爲了挑起兩族大戰，居然連奚大先生這般端方純良之人也要殺害。”
柳孤月冷冷道，“我們魔族在你們眼裏，本就是嗜血怪物，十惡不赦，我是惡魔，當然要殺好人。”
石楓歎了口氣，“柳長老，你知不知道，奚大先生的臨終遺言是什麽？”
“什麽？”
“奚大先生臨死前交代了兩件事，一是不要因他的死尋仇龍獅族，二是關于你的，他要我們碰到你，一定提醒你提防化形龍獅。柳長老，奚大先生從未懷疑過你，一直将你當作朋友。”
柳孤月一時動容，目光閃過幾許複雜難明，“你們墨家确實神鬼莫測，連鎮龍台無人在場的事情都能查得清清楚楚，如同親眼目睹。不過，有一件事，你猜錯了，我事先并沒有打算要傷害奚大先生，隻是...”
河洛塔現世，事發倉促，柳孤月根本沒想到奚大先生和化形龍獅會來青帝谷，自然不可能事先制定好殺人嫁禍的計劃。
而這一切的起因，乃是因爲七星閣前，那位名叫鐵索的化形龍獅說了一句話，當時他強行要瓜分冷香玉，柳孤月和奚大先生不肯，雙方用龍獅族的語言大聲争辯，奚大先生聽不懂，站在一邊。
吵歸吵，鐵索也不敢動手，畢竟對方兩位金丹，明顯不是對手。
最後臨走時，鐵索說道，“朋友，鐵某的秘術能感應到此地的一絲氣息，你應該修煉過魔族功法，我們龍獅族亦是魔修，大家是一家，何不通融通融，鐵某可以出靈石購買冷香玉，如何？”
一句話如晴空霹靂，柳孤月當時驚呆，确實，因爲鐵線豹狡猾，難以對付，他動用了一項魔族秘術，沒想到，這點殘餘氣息居然被對方感應到了。
鐵索說完這句話，見兩人還是無動于衷，隻好悻悻走了。
他走了不打緊，柳孤月整個人卻是慌了。
按說他當時幻化成一名黑臉大漢，奚大先生化爲一光頭僧人，鐵索也不知道眼前這位魔修就是九符門長老柳孤月。
但柳孤月心中急思，鐵索回去，肯定會向同行那位龍獅長老禀報，“剛才碰到一黑臉大漢和一位僧人，兩人收羅了大量冷香玉，其中那黑臉大漢是位魔修。”，這話傳來傳去，若是傳到奚大先生耳朵裏，那就不妙了。
因爲，世間隻有奚大先生知道，這個根本不存在的黑臉大漢乃是九符門的柳孤月。
柳孤月越想越不妥當，但他那時還沒想過殺害奚大先生，而是想對那妖修斬草除根，于是才裝作發怒，不顧奚大先生反對，非要去追殺那化形龍獅。
結果追出一陣，和那龍獅打了十幾招，那龍獅不敵，一邊逃跑，一邊呼救。柳孤月追了一裏地，忽聽不遠處傳來龍獅的長嘯，氣息悠長，正是那位三階後期的龍獅老妖發出的。
柳孤月自知不是對手，急忙掉頭逃回，拉上奚大先生，匆匆離開了七星閣。
但這之後，柳孤月便如鲠在喉，殺不了龍獅，要讓自己秘密不外洩，似乎就隻有殺了奚大先生。
有了這個念頭，柳孤月又進一步籌劃，那不如趁機禍水東引，将兇手栽給龍獅妖族。
“算了...具體原因我也懶得說了，不錯，人是我殺的，大丈夫敢作敢當，我奉長老之命，爲了重振我魔族榮光，奚大先生他便是菩薩轉世，我也要殺了他。”柳孤月目光那絲溫柔消失了，重現一片剛強。
“好了，既然被你們墨門盯上，我也不想抵賴。你還有什麽要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