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青年兀自不停哀求,兩名執事弟子根本不由分說,一左一右将那胖青年架起,倒拖到角門口,早有守門護衛将門打開,兩名弟子将那青年直接掼了出去,随即“嘭”地一聲,角門重又關閉。
院子裏,衆弟子看得呆呆得,個個大氣都不敢出,心底捏了把汗。
石七聽過生息符陣之名,那是用來專給修士恢複法力體力所用,若是生息符陣能藏在身上的配飾上,那與人争鬥确實大占便宜。
他見那手鏈不過小指粗細,裏面居然能暗藏了一套生息符陣,倒是精巧之極,心中好奇,忍不住神識外放,掃了掃那黑衣女子手上抓住的那串手鏈。
不過,在此種場合,他自然不敢放肆,匆匆一掃,也沒發覺手鏈奧秘,隻能作罷走開。
石七走開不久,後台端坐的長老宮無極卻忽然神色一動,睜開眼睛,他從台子走下來,走到那黑衫女子旁邊。
那女子躬身施禮,“師叔,你看。”說着,将那枚手鏈遞了過去。
宮無極擺擺手,沒接那手鏈,卻翻看起案頭記錄衆參試弟子資料的玉簡,他匆匆看了一遍,面無表情,又回到了後台落座。
旁邊那中年女子湊過來,“宮師兄,那弟子有什麽不對麽?”
宮無極道,“沒什麽呀,你都看見了,他攜私作弊,被抓了現行,有何好辯的,鳳師侄處置得很好!”
中年女子微微一笑,“師兄還和我打什麽馬虎眼!我說的不是那個舞弊的胖子,而是那個身材高大,膚色黑黃的青年,方才他經過時,師兄眉頭一動,起身下去,難道不是翻找他的資料?”
宮無極微微一怔。
那中年女子又道,“不過小妹怎麽看,那漢子也就一煉氣四層的普通弟子,難道有什麽古怪蹊跷,居然令師兄動容。”
宮無極苦笑道,“師妹你果然是玲珑心竅,師兄我剛才确實是去看那弟子的資料,此人姓石,是九興商鋪董老掌櫃推薦的,乃董掌櫃的義子。”
中年女子奇道,“這些有何怪異麽?”
宮無極道,“此人神識不凡,天賦極佳呀。師妹你也知道,爲兄有一靈寵烏夢貂,得之于異域,此貂嗜睡,一年裏難得有幾天是清醒的,它天生對神識波動有感應,方才那弟子經過時,一直沉睡的烏夢貂竟然醒了。”
中年女子吃了一驚,“若是如此,那這名弟子的神識應該十分強大。咱們九符門以制符布陣爲基,對神識要求極高,此人天賦奇佳,那稍加調教,便可招入内門了。”
宮無極搖了搖頭,“可惜,我方才看了此人資料,他隻是四階火靈根,資質極差。咱們九符門雖然要求神識出衆,但也不能忽略靈根資質,此人連築基都無望,能有何用?”
中年女子一聽,頓時大失所望,“四階靈根,連入内門的資格都沒有,又無法築基,神識再強也沒用。可惜,上天造人,從來如此,總是無法十全十美。”
宮無極笑着說,“師妹所言甚是,确實世事難以兩全其美。不過話又說回來,若真有個九階靈根、且又神識過人的苗子,那也輪不到咱們九符門,那些超級宗門早把人搶走了。”
石七自然不知道方才神識外放了一下,竟差點給自己惹了麻煩,更不知道兩位金丹修士正議論自己。
他猶自随着衆人進行第三道測試,這道測試看得是修士對符陣術的悟性。
石七來靈壽城後随董老掌櫃學習了半年,符陣學已經有了基礎。
這些入門的基礎測試自然難他不倒,他也規規矩矩,測試中七成對三成錯,成績在衆人中隻是中等。
一直忙了一天,測試結束,共選出弟子一百二十七人。
宮無極和那中年女子見事情已畢,話也沒說,徑自走了。
主持測試的黑須修士則将衆人叫到一起,交代了諸多事宜。
原來九符門的弟子也有内門和外門之分,不過與太極門不同的是,九符門所有弟子在剛入門時都是外門弟子,外門弟子隻有在修煉過程中嶄露頭角,通過進一步考驗,才能晉升爲内門弟子。
這條規矩無任何例外可言,哪怕你是宗門長老的嫡系後人,也要從外門弟子做起。
至于内門弟子和外門弟子,差别自然極多。
那黑須修士交代了十多條,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九符門宗門建築依山勢而層疊,以中間的九合殿爲界,外門弟子隻能在前山活動,沒有召喚,不得踏入後山半步,違者輕者逐出山門,重者要嚴刑處置。
黑須修士說罷,這才令執事弟子帶衆人下去,安排住宿,領取用品。
第二天一早,石七換上九符門弟子服飾,在九合殿聆聽了宮長老的一番訓示,之後祭拜祖師,算是正式入門。
九合殿是九符門的前正殿,供奉了開山祖師的銅像,這尊銅像高達四丈,氣勢巍巍。
令石七驚訝的是九符門祖師的模樣,九符門也算人族正道宗門,但開山祖師相貌醜陋,秃頭疤臉,衣衫半裸,胸前挂着一串骷髅頭,腳踩一條怪蛇,說不出的猙獰醜惡。
宮長老略講了幾句,就坐了下來。接着是黑須修士大聲宣讀宗門門規戒令。
宣讀完畢,日已近響午,那黑須修士交代了衆弟子接下來的安排,便宣布散了。
石七聽了許久,才明白,原來外門弟子不拜師,并無具體所屬,隻有成爲内門弟子,才會真正拜入某個修士門下。
九符門以符陣聞名,二者不同卻又關系密切,九符門認爲,“符爲陣之基”,“符篆是畫在符紙上的陣法,陣法是符篆的空間延伸”,因此,九符門對弟子的要求是,入門必須先從學習符篆開始,隻有達到二級符篆師的弟子,方能接觸陣法。
下午,石七等弟子被帶到他們入門的第一站,後山猿嘯峰,開始學習符篆的制作。
而制作符篆則又從制作符紙開始,九符門以符陣立宗,對符紙的使用自然有很多講究,符紙材料在整個修真界五花八門,不下千百種,其中品質也優劣不一。
九符門使用的符紙名曰“風角紙”,品質算得上乘。風角紙是采風角樹漿精制而成,并因此得名。
由于消耗風角紙數量驚人,九符門原先也是外購,後來爲節約成本,九符門開始自己栽植風角樹,漿制符紙,居然大獲成功。
猿嘯峰後山整個山谷,就是風角樹的種植園。
入門弟子被帶到這裏,黑須修士交代,所有入門弟子先要在猿嘯峰呆三個月,學習漿制符紙,一切聽從穆總管安排,衆弟子一時又是好奇又是興奮。
穆總管瘦瘦高高,不善言談,黑須修士走後,他略交代幾句,便将衆弟子分成十組,每一組由一名猿嘯峰老弟子帶領,開始造紙之程。
猿嘯峰占地足有三百餘畝,遍種風角樹。制作符紙倒不是特别複雜,但也分砍樹伐木、切割漿制、焚煮過濾、塑形凝體、去雜除餘、曬幹烘焙等諸多步驟。
開頭幾天衆弟子還頗爲興奮,但七八天過後,衆人全都叫苦連天,砍樹砍得兩臂酸麻,手上全是大水泡,樹林裏蚊蟲又多。
于是跑去漿洗房,漿洗房溫度極高,整個人如同處在大蒸籠裏,汗出如漿,幾乎要将人蒸暈過去。
于是再跑到晾曬房,晾曬房要将符紙毛胚搬到山谷空曠處曬幹,九符門工序要求極嚴,七晾七曬方可最終成型,而晾曬過程,每隔半個時辰要将厚厚的毛胚翻轉一次,再用竹刷刷去表層曬出的毛邊,風角樹樹漿粘性極大,毛絲極細,晾曬場一翻毛胚,竹刷一下,頓時一片“柳絮紛飛”,整個場地如同下起白雪來一般。這毛絲極其嗆人,因此場地還伴着陣陣咳嗽聲。
如此,三個月下來,衆人的興奮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日日咒罵抱怨。
好不容易熬夠三個月,衆人如蒙大赦般離開了猿嘯峰,結束了這一曆練。作爲獎勵,每個弟子分到了二十斤風角紙。
九符門的風角紙經過層層把關,品質極佳。其薄如蟬翼、晶瑩剔透,将符紙随意揉捏,展開後依然一絲皺痕都沒有。
别看這符紙又輕又薄,但韌性頗佳,輕易不能撕裂。此外,風角紙還有一個極佳的屬性,它本身是中性符紙,不屬于金木水火土任何一行,因此,它也不排斥五行中的任何一行,适用面極廣。
三個月後,衆弟子被穆總管帶回前山宗院,交回黑須修士。
經過三個月,衆弟子漸漸知道,這穆總管名叫穆洪,雖貌不驚人,卻是宗門東門圖大長老的四弟子。
而黑須修士則是東門大長老的親孫子,名叫東門奇,乃築基一輩弟子的佼佼者,爲人精幹,宗門很多事務都是他負責。。
回到宗院,衆人的修行方算步入正軌,每日的行程宗門都做了安排。
上午是授課時間,宗門選派修士來輪番給弟子授課,授課師傅都必須是築基期以上。
他們每個人傳授的課程都不相同,包括最基礎的符篆術語、符筆的選擇制作、朱砂符墨的調配、五行基礎符篆的制作等等。
下午有兩個時辰是臨摹實操,按宗門要求,也應是築基修士手把手來教導。
不過築基修士自己修行也吃緊,又要講課又要指導,耗時過多,因此很多築基修士都是派自己的門人替代,畢竟這些外門弟子目前所能進行的還隻是入門級别,極粗淺的一些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