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桓十分謹慎,先神識探視良久,又和萬六進去察看了一番,才招呼大夥下去。
石楓走在隊伍的最後,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跟了下去。
進去以後,發現山洞倒不算狹小,一條石棧道蜿蜒,兩側山壁布滿窟窿,光線照入,四周看得還算清晰。
萬六頭前帶路,沿着棧道而行,郎桓取出一鵝蛋大小的圓珠,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黃蒙蒙的毫光将衆人罩住,這光罩具有隔絕氣息的作用,如此便不怕山上妖獸聞到氣息沖進來,畢竟石洞狹小,被妖獸堵住,那可大事不妙。
石楓默默看了一眼郎桓手中的圓珠,他靈器方面的知識堪稱淵博,一眼認出這是一枚定息珠,算得上很珍稀的法器,這枚寶珠應該是郎桓準備用來對付雙刺黃蜂的底牌之一吧。
衆人在山腹棧道一路前行,途中果然沒遇到任何妖獸,鳳舞山莊的人不禁暗暗松了口氣,但石楓卻沒有息去疑心,相反,他心中的不安反而越來越強烈。
路上,他不止一次偷偷觀察萬六,但對方一直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破綻。
山道彎彎繞繞,衆人走走停停,時不時停下躲避頭頂山上經過的妖獸,因此速度甚慢。
大約三天後,算算快要鑽出鐵冠山了,這日衆人正在行走,前面郎桓忽道,“咦,有一隻妖兔。”霍清源看了一眼,“勉強算吧。”
石楓也看見了,在棧道下面的石堆裏,一隻灰兔正探頭探腦,身上妖氣十分微弱,大約煉氣一二層的樣子。霍清源道,“走吧!”随手一刀,要将那妖兔斬殺。
但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妖兔受驚,不等飛刀刺到,就地一滾,化爲一株尺許高的植物。
山洞一時靜寂無聲,郎桓忽然傳音道,“所有人不要說話,不要動!”
他聲音按捺不住一絲激動,對霍清源道,“難道是………”
霍清源也十分激動,“沒錯,形狀完全吻合,有七片葉子...”說到這裏,霍清源改用傳音入密和師兄交談。
石楓耽于煉器,對其他雜學如靈草、馴獸等都沒甚研究,因此他不識得那七片葉子的植株是啥玩意。
但他就算再孤陋寡聞,也明白一個道理,妖獸這等有血肉之軀要化爲人形已十分艱難,而與之相比,草木之軀要想化形,更是難上加難,其無不曆經萬年,吸收天地精華方能成形。
如此的靈草精靈隻在傳說中聽聞過,任何一種都有奪天地造化之功,甚至傳聞有些草木精靈,隻要吞服了,就能立地成仙。
郎桓強自按捺心中激動,他身子沒有動彈,但氣息悄然增長,一道無形的氣流沿着石壁蔓延過去。
石楓偷偷瞥了萬六一眼,見他一動不動,神色并無多少激動。
此時,郎桓口裏輕輕吐了一個“合”字,靈氣化爲一隻大手,朝那妖兔所化的七葉植株抓去。
那七葉植株連根從泥土中拔起,然而堪堪上升三尺,那植株似乎驚醒過來,忽地又化爲一隻灰兔,竟掙脫郎桓的靈氣包圍,一道殘光,身影消失,兩息後,它又出現在三丈之外。
“這東西居然會瞬移?”郎紫琳失聲大叫。
郎桓心中更無懷疑,“果然是它!”郎紫琳道,“爹爹,還不快追?”
郎桓道,“不用急,它身上被我種下了神識标記,跑不掉的。各位,此物大夥都看到了,隻要抓住它,咱們都有莫大好處,什麽妖丹靈蜜統統都可以不要了。”
他之前爲了避免驚動引來妖獸,都是斂息屏氣,一路步行,但此刻再也顧不得,一揮手,放出法器彎角飛舟,将衆人拉上飛舟,緊追下去。
灰兔受驚,在山腹裏東彎西繞,拼命逃竄,時不時消失不見,但它身上有郎桓種下的标記,短距離根本不虞其能逃走。
果然,灰兔雖時時隐藏在石縫中,但都很快被郎桓找到。灰兔隻能再次縱身逃走。
如此一追一逐,一頓飯功夫,忽然面前驟然開闊,竟是飛舟穿出了山腹,來到一處極大的平谷。
郎桓屹立舟頭,展目觀望,見山谷被一層灰氣籠罩,陰寒之氣甚重,回頭問道,“這是什麽地方,地圖上似乎沒有标注?”
萬六道,“這片荒谷位于鐵冠山西北,一直沒有名字,聽說是上古時三大妖族交戰的戰場,隕落的妖獸極多,因此鬼氣頗重,平時人獸罕見其蹤。”
霍清源道,“那東西進了荒谷?”郎桓點頭道,“不錯,此靈草正是陰寒屬性,平日就喜出沒在荒冢墳地,此物能成形,估計也是吸收了古戰場大量陰氣所緻。”
霍清源不放心,“萬道友,荒谷如此重的陰氣,有沒有什麽厲害的妖獸盤踞在此吸收陰寒之氣?”
萬六搖頭道,“古戰場已是萬年前的事了,這裏隻有陰氣,并無靈脈,從未聽說這裏有妖獸出沒,否則地圖上何以不标注?”
郎桓道,“我儒家宗門,最不怕這些鬼魅,走吧,此物一路被我追蹤,力氣也應該耗得差不多了,不要給它喘息之機。”彎角舟“嗖”的一聲,射入茫茫灰霧之中。
人群中的石楓此刻心裏激烈交戰,這片荒谷給他極其危險的感覺,他下意識就想離去,但那灰兔化形真真切切,并非障眼法,自己是否應該放棄?
四下灰霧吹在臉上,并無濕潤的感覺,一股股冰寒如刀。
彎角舟深入荒谷一盞茶工夫,來到一處斜坡,下面隐隐露出一個洞口,郎桓降下飛舟,神識一探,“這洞可不淺。”
霍清源道,“東西就在裏面?”郎桓道,“不錯,它應該跑不動了,下面并無妖獸氣息,咱們下去吧。”
他一揮手,衆人紛紛擡步上了飛舟。石楓盯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忽截然道,“郎門主,在下就不跟着進去了。”
郎桓盯着石楓,“爲什麽?”
石楓撓撓頭,“在下不懼妖獸,但天生怕鬼,此洞陰森恐怖,在下實在不敢下去。”
霍清源微笑道,“修士也怕鬼嗎?”
郎桓道,“石道友若是不下去,此物到手,你就沒分了。”石楓道,“那是當然。”
郎桓立刻起疑,“如此神物,就是元嬰老怪都要掙破腦袋,你爲何不要?”
石楓沉思了一下,“在下也不說假話,此洞我感覺十分兇險,真不想爲了一株靈草而喪了性命。我奉勸郎門主,最好也不要下去。”
霍清源道,“石道友看出了什麽端倪?”石楓搖頭道,“在下修爲淺薄,哪看得出什麽異樣?隻是心裏一絲感覺而已。”
他這話一說,衆人不禁忐忑。
郎桓道,“我輩修行,本就逆天而行,最須心堅志純,最忌疑神疑鬼。石道友,你不下去我不勉強,不過此物幹系重大,在我們回來之前,你不能離開此地,以免走漏風聲。”
石楓道,“門主是疑我了?”郎桓冷笑道,“石道友,我沒懷疑你,但咱們先小人後君子。”石楓道,“好,石某可以立下心魔之誓,門主回來前,在下絕不将此間消息外傳,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郎桓道,“那好。石道友就在外面安心等候吧,咱們走。”他正要上飛舟,萬六忽然笑道,“既然石道友要在外面等,那萬某就陪着石道友吧,萬某本事低微,也幫不上什麽忙。當然,萬某也立下心魔之誓,絕不外洩此事。”
郎桓“哼”了一聲,“随你。”拂袖上了飛舟,其他諸人都是郎桓門人,自然唯郎桓之命是從,隻有黑大漢杜武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決定跟着郎霍二位築基修士。
郎紫琳從石楓身邊走過,忽然低聲道,“石大哥,如果出現什麽危險,你會來救我麽?”這話讓石楓十分爲難,但看着郎紫琳楚楚可憐的雙目,他心裏一軟,低聲道,“盡力而爲吧。”
彎角舟在空中一轉,疾地沒入黑洞。荒谷裏隻剩下石楓、萬六二人,空蕩蕩的山谷隻有陣陣陰風呼嘯。
石楓站在那裏,閉目不語,萬六在他身邊二三丈開外,忽然道,“石道友似乎很緊張?”石楓緩緩睜開眼道,“何出此言?”
萬六笑道,“堂堂築基修士居然不敢進一個小山洞,難道不是緊張?”
石楓瞳孔陡然收縮,“你說什麽?你怎麽……..”話音未落,萬六忽然一伸手,石楓便覺身子一緊,十幾根肉眼根本無法發覺的細絲忽然縛住自己。
石楓立足不穩,撲通摔倒。
他反應也是極快,細絲剛剛接觸他身體,已全身勁力迸發,極力一掙,誰知那細絲竟是紋絲不動,石楓慌忙間要念動口訣,祭出飛劍,就這時,萬六已取出一個布袋,念動法訣,袋口張開,一道吸力直接将石楓攝入布袋。
萬六一擡手,布袋落入掌心,冷笑道,“築基修士不過如此,等你魂魄散盡,就可以拿去給主人當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