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希稍微松了口氣,他琢磨了一宿,事到如今,隻能丢車保帥了,他咬了咬牙,決定将戰線收縮,其他十二座礦場中除了四個大場留人守護,其他八個全部放棄,原先駐守人馬全都調回玳瑁城,協助守城。
石楓等人的好日子也因此到頭了,接到命令後,石楓收起五行颠倒陣,他沒有急着回城,吩咐先小黑偵探了一番,發現魔道人馬呈偃月形屯壓在玳瑁城南邊,東西兩側也有少量人馬活動。
盤蛇嶺在玳瑁城正東,若是一路往西回城,還是可能會遭遇魔道人馬,石楓和衆人商議了一下,決定先往北行一段路,再折而向西。
一路上,石楓叫小黑開路,雖然多走了百十裏路,但向晚時分,平安抵達了玳瑁城。
一進北門,石楓就是微微一驚,眼前之景和他三個月前初來玳瑁城可完全兩樣了。雖是晚上,但整個城裏燈火通明,大批凡人推車擡石,在趕造工程,玳瑁城原本二丈高的城牆已經被壘至十多丈高,城牆厚度更是先前數倍,這些城牆先用碗口大木樁一排排打下去,中間鋪設巨型條石,最後再用糯米漿澆灌,十分結實,就是修士用法器攻擊,倉促間也難以破開這數丈厚的石牆。
石楓直接趕到南門城牆上來見祝無希,祝無希見石楓一行保養得白白胖胖,自己這邊卻是焦頭爛額,不由暗怒,但魔道不稀罕盤蛇嶺,不去攻打,自己也說不出什麽不是,當下面無表情道,“各位辛苦了,戰事吃緊,不得不把你們叫回來。”一指右手邊,道,“從這往右五十丈城牆就歸你們十個負責,若是被魔道人馬攻破,嘿嘿,那就軍法從事,别怪我不念同門之情了。”
高拓等人順着他手指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祝無希現在站在南門正中,他旁邊百丈處範圍正對着魔道的主攻大軍,這裏一般都是築基修士負責的,如何叫他們十個煉氣弟子來把守,若是魔道人馬攻破護罩法陣,自己十個人也别說被蜂擁而上的魔道修士殺死,就是踩也踩死了。
石楓也是大驚,正要分說,祝無希已轉過臉去,觀望對面魔道大營,根本沒有解釋的意思。
石楓一聲“祝師祖”也隻好咽回肚中,默默帶着高拓等人站到右邊。
他看了一下衆人,道,“沒什麽大不了,大家勉力而爲,相互照應吧。”他又想了一下,根據這十人的功法特性,調配了一下位置,每五丈一人,吩咐其中一人先值夜,其他九人休息。
石楓看了一下四周,挨着他這段城牆,另一段防線的負責修士正是秦冰。
雖在戰火中,秦冰依然一塵不染、一襲白衣,端坐于地,閉目養神,她身後站立的正是她弟子淩雲。淩雲年紀比秦冰還大了兩歲,上午一場劇戰,已是滿面塵土,頗爲狼狽。兩人不像一對師徒,倒像粗使丫頭侍候着官家小姐。
石楓暗覺這一幕好笑,慢慢走過來,道,“淩雲師姐好。”淩雲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石楓又低下身,道,“弟子拜見秦師叔。”
按理,他應該先參見秦冰,再和淩雲打招呼。不過秦冰素來不計較這些禮節,睜開眼道,“你區區一年居然已經煉氣圓滿了,真是難得。”
石楓笑道,“托師叔的福,那是弟子走了點狗屎運。”秦冰道,“但願你接下來也有這般好運氣。”
石楓忙道,“弟子隻是個煉氣士,卻要防守如此重要一段城牆,隻怕力有不逮,耽誤了大事了。師叔神通廣大,到時可否略施援手?”他知道秦冰在同階修士中難有對手,而且一年不見,秦冰也已進階到築基中期了,如此靠山自然不可放過。
秦冰點點頭,“份屬同門,自然能幫則幫。”她答應得十分爽快,石楓曾兩次救過她,她在地底魔宮也算救過石楓一次,但算來算去還是欠石楓一份人情。
修道之人講究心境,如果心境起伏,心魔常常化爲恩怨糾葛之人,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形神俱滅。
修真三大族中,妖族魔族講的是殺伐決斷,心無所滞、受心魔入侵的概率低。而人族修士,由于神識早開、七情六欲難斷,最易招來心魔擾亂。
石楓得了秦冰的應承,立刻覺得踏實了許多,回到自己駐防的城牆上,眺望對面,魔道營地裏黑煙陣陣,顯然也在磨拳擦掌,預備明日戰事。
石楓心神忽然有點恍惚,他本是凡間獵戶之子,陰差陽錯踏入修仙之門,這些年自己沉淫煉器之術,日子過得雖無聊,但也與世無争,誰知一旦得了靈根,就立刻陷入種種險境,東夷山之行幾次差點喪命,而眼前這場大戰,自己一個小小煉氣修士該如何自保?
隻是既然走上這條路,已無法回頭,殺母大仇、救醒白狐兩件大事時刻萦繞自己心頭,再苦再難也要堅持下去。
石楓檢查行囊,明日是守城大戰,最有用的莫過于弓箭了,當下把穿雲弓又拿了出來,細細檢查了一遍,他在閑暇時間,也打造了一些箭矢,算算有數百枝。石楓收拾完畢,閉目冥思。
次日,天方放亮,魔道大營鼓号長鳴,一排排人牆又緩緩朝城門推來。祝無希怒道,“這麽早就開始了,魔道賊子真是不死不休,嘿嘿,我倒要看看是誰先拖死誰。”朝身側的淩霄閣修士道,“洪大師,你讓法陣全開。”那修士也是名築基中期修士,點頭道,“是。”
祝無希有點不放心,道,“洪大師,這最後一道法陣有沒有問題?”那洪大師道,“前輩放心,這套太真離合大陣是我淩霄閣的絕陣之一,便是數名金丹期修士聯手,一時片刻也攻不破,隻是這法陣消耗靈石過大。”
祝無希道,“咱們消耗靈石,他們也要消耗傀儡,哼,他們的傀儡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靈石我已經下令葛城主,全都調來玳瑁城。”轉身大聲道,“各位都打起精神,若有懈怠,本座可不講任何情面。”
石楓等十人站立在垛口邊,看魔道人馬漸漸壓近,心也慢慢提到嗓子眼。魔道大軍前排依然是清一色的傀儡,後面是大群妖獸,空中也有大量妖禽盤旋。石楓這時不敢放出小黑,敵衆我寡,再加上法陣也不認人,被誤傷更不劃算。
石楓見秦冰在自己不遠,忍不住問道,“秦師叔,既然整個玳瑁城都有法陣籠罩,爲何我等還要站在這裏守城?”秦冰道,“法陣雖強,但一瞬間能發出的攻擊畢竟有限,而且一輪攻擊後會有更換靈石的間隙,萬一敵人趁機沖入,那城子就守不住了。”石楓點點頭,心道,這些事祝無希一字不提,明顯是巴不得自己早死。
号角停下,前面的傀儡已經靈光閃閃,開始攻城,等傀儡沖到約三百步,玳瑁城的大陣發威,一道道藍色光束射出,前面的傀儡紛紛炸裂開來,但傀儡速度也是極快,頃刻間都撲到大陣的光幕上,手中兵刃全力砸下,一時靈光飛濺,又過了片刻,後面的妖獸也沖了上來。
魔道修士有兩千餘人,站在法陣射程之外,靜靜等候。
一個半時辰後,光幕漸漸減弱,祝無希喝道,“準備迎戰。”他這邊喊聲剛落,魔道修士那邊已是一聲呐喊,踏着地上的傀儡殘片、妖獸屍體,沖了上來。
震天的呐喊聲中,魔道陣營中飛起一人,立于陣前上空,此人身高過丈,光秃秃的腦袋,上面九粒疤點,身上斜披黃色條紋披風,露出右肩。
淩風見了,嘀咕道,“這人好古怪的打扮!”她和師父秦冰之前也在另一處礦場駐守,和石楓一樣,是昨天調回來,因此也是第一次見到魔道的帶頭首領。
秦冰淡淡道,“不古怪,這是修真界一大門派,佛門,其門下之人稱之爲僧,也叫和尚。”淩風“哦”了一聲,“原來這就是佛門和尚,我倒是聽說過,隻是少見得很。”秦冰道,“佛門雖是傳自梵天大陸,但在我秦中修真界裏,勢力也不弱于我道家,隻是佛門講出世,而我道家講入世,因此佛門僧人絕少在塵世間露面,你便覺得少見罷了。”
那金衣僧人哈哈大笑,“姓祝的,昨日未分勝負,今日咱們再接着較量較量。”祝無希冷哼道,“金衣和尚,你若無那隻靈禽相助,早就成了祝某劍下亡魂,還好意思在這叫陣。”
金衣上人冷曬道,“彼此,彼此,你這把劍乃是法寶,難道是你祝無希自己煉制的不成?還不是玄一那個死老鬼給你的。”說着,口一張,一團黃光噴出,化爲一隻百丈大小的金鸠,惡狠狠朝光幕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