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道人也滿臉驚愕,他聽聞過修習鬼道功法的人經常被鬼物反噬,也有修士被自己豢養的寵物反噬,但從沒聽過傀儡還會噬主的。
烏長老心髒中劍,口中溢出絲絲鮮血,喉嚨咯咯作響,“你……你…….”
那血傀居然嘎嘎怪笑起來,“好弟弟,這被人背後偷襲的滋味怎麽樣?”
烏長老如見活鬼,那血傀得意地大笑,“當年在洞府,你爲了這具傀儡,竟對親哥哥背後下手,還将我的精魂抽出封入這傀儡之中。哈哈,你哪識得,這傀儡乃是用青蘿石精鑄就,有安魂養神的功效,三年前,我就蘇醒過來了,一直想殺了你,苦于沒有機會。今天我終于逮到機會了,哈哈,殺了你,等會我再奪了你的肉身,我烏四就能縱橫天下了。哈哈,哈哈。”
空中飄蕩粗啞的怪笑,烏長老眼中厲色一閃,低喝,“你!休想!”藏在袖中的右手已捏碎了一物,那血傀慘叫一聲,雙腳已然爆裂開來,“血毒咒,你好歹毒!”
那血傀從空中墜落,天罡劍順勢抽出,烏長老也是一口鮮血噴出,他忙掏出一張符紙,貼在心口,鮮血立時止住。
他在傀儡中下了歹毒之極血毒咒,原本不是爲了對付傀儡本身,而是自己留的一個絕招。
精血是其哥哥烏四的,将真傀在其中浸泡,足足煉制了十年方才将精血融入真傀。由于血脈關系,這隻真傀除了他,别人根本無法驅動,這樣也不用擔心傀儡落入敵手,反爲他人所用。
而精血中種上血毒咒,萬一真傀被人所奪,緊要關頭念動血毒咒,傀儡便可和對方同歸于盡,此實乃烏六最後的殺手锏。
誰知錯有錯着,烏四居然未死,反在傀儡中活了過來,若兩下交手,以此刻的烏六,肯定敵不過這血傀,但因種了血毒咒,卻輕易就将對方除掉。
血傀一邊哀嚎,接着小腿,大腿,軀幹,手臂一一炸裂,最後頭顱一聲爆響,漫天碎石落在了佑真觀前。
碎石遮天之際,丹陽道人忽一口鮮血噴出,袖中毫光一現,七巧玲珑塔已然飛出,他先前已激活寶塔,放出白狐,此刻運集最後殘餘法力,祭出七巧玲珑塔,塔身泛出七色神光,朝烏長老射去。
那烏長老心口中劍,也是重傷,眼見寶塔飛來,大叫一聲,根本無從閃避,被寶塔砸了正着,整個肉身化爲齑粉,連神識都沒逃出一分,寶塔光芒閃動,将其整個血肉殘沫頃刻間化爲飛灰,端的霸道無匹!
石楓隻覺目眩神迷,一連串的變故驚得他說不出話來。丹陽道人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色丹藥吞下,他神識四下掃了掃,忽然臉色大變,收了山上散落的法器,一把拎起石楓,朝鹿首峰下飛去。
片刻後,兩人已飛到鹿首峰山下地凹,丹陽道人一揚手,飛劍在一背陰處山壁處已鑿開個大洞,丹陽道人提着石楓進了洞,匆忙間他在洞口連下四道禁制,做完這些,他全身劇顫,再也堅持不住,“撲通”栽倒在地。
石楓慌忙将他扶住,丹陽道人喘息道,“石楓,你不要呼喊,敵人的援兵到了,此刻我法力全無,萬萬不是他的對手。”石楓連連點頭,大氣不敢喘息,縮在一邊。
丹陽道人盤坐在地,雙目緊閉,神識外遊,他臉上黑氣上湧,過了約一個時辰,他腮下肌肉忽然劇烈抖動起來,雙拳緊握,似乎忍不住要站起身來,但終究歎息一聲,沒有起身。
如此又過了四個時辰,外面已是響午時分了,丹陽道人的神色越來越萎靡,氣息越來越弱,忽然,他睜眼道,“石楓,你過來。”
石楓爬到丹陽道人腳邊,丹陽道人道,“石楓,我大限将至,這就要去了。出家人早已看透生死,本來算不上什麽大事。誰知,臨終前竟拖累了你們紅石鎮。”
石楓不明其意,“仙師,你爲什麽這樣說?”
“昨晚我和那魔道高手一番激鬥後,他的幫手已經快到了,我匆忙帶你躲到這山洞裏。那人四下找不到我,于是去了紅石鎮,偏偏那千年白狐的屍體被山風吹落在鎮子門口,我在土地廟和你家也呆過,留下了氣息,那魔道賊人昨晚在鎮子裏遍尋白狐晶核不見,又問不出我的下落,一怒之下,竟把紅石鎮屠戮一空,将整個鎮子一把火燒了。”
石楓隻覺晴天一個霹靂,好半天,才哭号道,“娘親,妹妹,天呀,天呀!”
他才十三歲,自小和寡母幼妹相依爲命,無論生活如何艱辛,都咬牙挺住,隻是爲了她二人活得好一點,誰知才一個晚上,竟已陰陽兩隔。
石楓腦海一片空白,隻剩撕心裂肺地幹嚎,“娘,娘親,你還我的娘親,天呀,可憐我妹妹才是十歲不到的孩子,你們這夥人怎麽這樣狠心,天呀!”
丹陽道人也是淚流滿面,喃喃道,“貧道萬死不能贖過,無臉見曆代祖師。”石楓隻哭得聲嘶力竭,昏倒在地。
丹陽道人伸手,運氣将其救醒。石楓忽然喊道,“我不信,我要去找我娘小妹。”
丹陽道人一把将他按住,“石楓,你不要去。魔傀宗的人還沒走,你去了,必是死路一條。”
石楓怒吼,拔出短刀,“他們殺我全家,我跟他們拼了。”
丹陽道人道,“你一介凡夫,人家吹口氣你就灰飛煙滅,拼什麽?孩子,你坐下,我大限将至,有些事要交代你,就求你聽我說說吧。”
石楓聞言,見丹陽道人臉色已經全黑,鮮血都凝固在衣衫上,氣息微弱,不由呆立在地。
丹陽道人強提一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盒,“石楓,我是太極門的修真之士,你這孩子心地善良,又天生能一心二用,我本有意收你爲徒,奈何你身無靈根,終無法入我道門,可惜可惜!”
丹陽道人連歎幾口氣,接着道,“今日因我連累你,可憐你竟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你可南下去尋太極門,我已留言要掌座師兄将你收入門下,雖不能修道,但足可保你一世富貴。此外,這玉盒也煩請你親手交給掌座道沖師兄,這是我師兄的影像,和如何去到太極門的地圖。”說着,手一揚,一道青光映入石楓神海,石楓隻覺腦海中立刻出現一道人樣子,還有一堆地圖文字。
丹陽道人連連喘氣,又從身上掏出一塊玉牌,道,“這是我的身份銘牌,你帶回太極門以作信物,這銘牌和玉盒幹系重大,一旦爲人所知曉,你立時小命難保,切記,切記。”
他伸手一點,那銘牌和玉盒都縮小成拇指大小,落在石楓面前。又拿出一個小瓶,一并放到石楓面前,“這裏有些丹藥,你若有什麽不适,就吃一顆。”
石楓隻是呆呆地傻立,根本沒伸手去接。
丹陽道人歎了口氣,“你若不願,就将這兩件東西丢掉吧,不要放在身上,徒惹禍端。”說完,臉色一陣潮紅,卻是回光返照,往事忽曆曆湧上心頭。
丹陽道人閉目良久,最後淡淡一笑,“魔傀宗的人應該已經走遠了,這玉盒銘牌我都下了禁制,掩蓋了氣息,他們發現不了。我死後,将碎丹運真火将全身焚燒,不留任何痕迹,萬一有人問你,你隻說什麽也不知道就是。”
說畢,端正身子,盤坐低誦,也不知念的是什麽道經,忽地,他下腹湧出一團紅光,漸漸變大,籠罩全身,宛若熊熊烈火,卻一絲溫度都感覺不到。
火光中,丹陽道人臉容端莊,身體逐漸消失不見,最後,火光變暗,一閃而滅,洞中重又變得陰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