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甯握着識銀的手,慢慢恢複了意識,張眼四看,發現是家小客棧裏。
今晚遇到暴雨,他們剛好遇到一家客棧,隻能被迫停下休息。
“識銀,現在是何時?”她帶着識銀一衆,在護衛的保護下,從大齊一路奔波,已經一個多月了。
識銀聲音嘶啞:“王妃,今天九月一日。”
周棠甯的心髒,又緊了緊,離九月九日,隻有八天了。
“現在是何時?”
“寅時(夜間三點)。”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再睡會兒,雨停了,天差不多就亮了,天亮了,就叫我。”
“是,王妃。”
雨停後,天還沒亮,不用識銀叫,周棠甯就醒了。
早膳都是帶到馬車上吃,周棠甯急着趕路。
隻要不是暴雨,她幾乎都是日夜兼程。
隻有在身體實在受不了,怕傷到腹中的胎兒時,她才會停下來,休息幾個時辰。
别說她一個大着肚子的孕婦,就是識銀這些身體健康的年輕小姑娘,也受不了。
一路随行的闵神醫,骨頭也都快散架了。
一開始,大家還勸,但是到後來,看着她執着趕路,大家都沉默了。
隻是盡可能地照料好她。
遠在千裏外的青城州,微微發亮的天幕下,還昌着青煙,到處都是殘檐焦土,經過一夜的惡戰,屍橫遍野,戰場如煉獄。
這是青州城,被大晉武王大軍圍困的第四十天。
六月,英王帶軍抵達盛朝與大晉的邊境,與大晉大軍正面交鋒。
英王憑着詭谲的兵法,與敵軍在前線交纏了一個多月,最終被逼,退守回青州城。
青州城易守難攻,但也是座孤城,直接被武王的大軍圍困住了。
昨夜,又是一場惡戰。
大晉又進行攻城,雖然城門沒被攻破,但損失也很慘重。
城門内外,盛朝的士兵,正在清掃戰場。
城牆上,英王将滿是鮮血的頭盔取下,遞給身邊的千江,來到盛水的大缸前,捧了水洗了把臉。
才上前去,“砰”地推開門,進了城樓。
天還沒完全亮,廳堂内一片昏暗。
擺放着輿圖的長桌前點了蠟燭,照亮一方。
同樣身着銀色戰甲,滿身污血的衛廷之,扶着長桌,看着上面的輿圖。
除了衛廷之,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将。
今晚也算是一場小勝仗,但大家臉上的表情,并不輕松。
見他進來了,立刻打招呼:“王爺,王爺……”
英王向他們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
這個時候,少說一句話,都能保存點體力。
他上前來,扶着主位的椅子,坐了下來,疲憊的身軀,微微曲着,一雙眼眸,卻格外有神。
其他的老将們,也紛紛坐下。
隻有衛廷之還站着,他開口說道:“城裏已經沒多少糧食了,十五萬士兵,加未撤離的三萬百姓,将近二十萬人。”
“就算晉軍攻不進來,我們也會斷糧而亡。”
“唯一的生路,就是撤兵。”
“十五萬士兵,掩護着三萬百姓,怎麽都能殺出一條血路,退到後方的翼州城。”
英王隻是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然後呢?”
衆人沉默,思緒動搖混亂。
英王看着他們,長久沒怎麽睡的眼眸布滿血絲,卻依然明亮閃爍,清醒。
“青州城易守難攻,但如果退到後方,晉軍會直接占領這裏,将這裏作爲一個據點,長驅直入盛朝腹地。”
“就給了武王以戰養亂的機會。”
“到時候軍民混戰,更加難以控制。”
“而且武王此人,他會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