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眉頭皺得更緊了,一臉思索。
快一個月了,周棠甯還懷着身孕了。
她在法門寺住這麽久,又能有什麽意義?
而且她也覺得,周棠甯不是那種會一直住在法寺門,念經求佛的人。
“走,去看看。”
五公主帶着人出府,直接去了法門寺。
她推開周棠甯所住的廂房門,房間裏哪有半個人影,桌台上都積了一層灰,根本沒人住。
她一番打聽,才聽一個小沙彌道:“周施主隻是來上了炷香,就下山了。”
她又派人打聽了一番,确定周棠甯當天就帶着人,出了京城。
“哈哈哈!”李玉灣大笑不已,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她周棠甯去了,又能做什麽?”
“難道她能逆天改命?”救下李長英不成?
“她一個大着肚子的孕婦,除了添亂,又能做什麽?”
“真是天真可笑!”
可她笑着笑着,眼睛卻有些紅了,露出了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欽佩和感動。
這個世上,真有人敢逆天而爲,與天争,與命争。
還是那樣一個大肚子的婦人,跋涉千裏,趕往戰事激烈的戰場。
她笑着笑着就沉默了,然後說了句:“本宮看周棠甯她是瘋了——”
她身邊伺候的小太監眸光閃了閃,問道:“公主,要不要去查一查她的行蹤?”
“不必,處理好京城的事情就行。”
隻有兩個月,李長英就死了。
等他死在戰場上的消息傳來,到時候,再去查這些消息。
不,周棠甯母子雙亡的消息,也會一并傳來。
想想那樣的場面,她還真是佩服周棠甯的勇氣呢。
隻有兩個月了,兩個月後,這天下,都會變了。
好期待呢——
有奴仆匆忙來報:“公主,老夫人那邊又在叫你了。”
李玉灣臉色一沉。
奴仆忙說道:“奴婢們已經說了,公主在忙,讓老夫人有什麽事,叫奴婢們就行。”
“可她非要讓您過去,讓您自己親自侍奉她。”
“公主,奴……奴才回去回複。”
“不必了,本宮去看她。”
一刻鍾後,五公主來到榮春堂的屋内,一進門,就聞到刺鼻的臭味,她差點吐了出來。
侍奉的老奴隻得禀道:“老夫人又拉在褲子裏了,奴才們想給她洗了,她非要等到您來……”
五公主臉色鐵青,殺氣騰騰。
她接過孔嬷嬷遞過的絲巾,捂着口嘴,來到病床邊,看着躺在屎尿裏的衛老夫人。
她躺在床上動不了動,一雙眼眸像刀子一樣看着五公主。
病痛和夢到前世的夢境反複折磨,衛老夫人瘦得了一大圈,面頰凹陷,顴骨突出,五官鋒利。
兇神惡煞的樣子,很是瘆人。
看到五公主,惡狠狠地命令道:“洗幹淨!”
五公主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哈!”突然就笑了。
“老虔婆,本宮留你到今天,不是因爲懼怕你,而是想等衛廷之回來,讓他跪到我面前認錯。”
“本宮來看你,也不是因爲怕了你。”
“而是因爲,本宮想來看看你慘不忍睹的樣子。”
衛老夫人下半身不能動,但手還是靈活的。
她往身邊胡亂一抓,抓到一些污物,就往五公主身上砸:“賤人,你也配!”
“我廷之回來……教訓你!的””
五公主一閃,避開了。
冷聲讓侍奉的奴仆:“她不想洗,就不用洗了,讓她爛在自己的屎尿裏吧。”
她蔑視地看着衛老夫人:“你以爲本宮是當初的周棠甯,會真的把你當成婆母,孝敬你?”
“你這樣的老虔婆,本宮從來看不上。”
“讓你頂着個婆母的身份,也不過是看着衛廷之的面子上。”
“但如今,他太讓本宮失望了。”
“你又能算什麽東西。”
“死老太婆,你也别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本宮,你落得今天的下場,跟本宮有什麽關系,是你自己的報應而已。”
五公主說完,就出了房間。
其他的奴仆也紛紛往偏廳去,誰願意在這種臭烘烘的房間裏,被這種老太婆打罵發洩。
“别走——”衛老夫人掙紮着,從床上掉了下來。
隻能抓着床沿爬,很快,就染了一身屎尿。
“嗚嗚嗚……”她懊悔地哭了起來。
她現在如活在人間煉獄。
唯一的快樂,就是睡着的時候,夢到前世的時光。
可一醒來,更是痛苦得肝腸寸斷。
五公主出了門,來到院中,就聽到房内傳來衛老夫人痛苦懊悔的哭聲。
孔嬷嬷擔心道:“公主,萬一到時候将軍回來,那幾個奴仆告訴他這些事,怕是對您……”
“劉嬷嬷不是一直不想伺候了嗎?給她點銀兩,讓她走。”
“等出府後,再找個機會,把人做了。”
“那兩個年輕的,弄點藥,一個月左右弄死就行。”
“是,公主。”
八十五日,前方戰場傳來噩耗,英王被武王的大軍困在青州城。
英王帶着五萬大軍死守青州城。
其他的軍隊,則被帶去解救被武王攻陷的各大城池。
八月三十,大齊定安帝突然親自帶兵,前往盛朝救援。
消息瞬間傳遍盛朝,大晉,大齊,整個大陸,風雲變幻。
消息也迅速傳到前方的戰場上。
青州,半夜。
夜空無垠,星光暗沉。
城牆上被火灼燒過,染血的旌旗飛揚。
城中的軍機府内。
燭光映照着桌台上的布陣圖,英王帶着幾位将領,圍坐在桌邊,一臉沉思。
“砰。”衛廷之取了塊木制的敵方旗幟,放在城門口:
“武王的五十萬大軍,調了四十萬到城門外,我們隻有五萬士兵,城裏的糧食和水,已經所剩不多了。”
“城中加百姓,十萬人。”
“糧食和水,隻夠我們撐到九月。”
“而我們的人,根本攻破不出去。”
“這是一場死戰。”
“定安帝的大軍,從後方包超,最遲半個月,就會到。”
“殿下何以見得,定安帝一定會沖着武王來,而不是趁機搶奪大晉和盛朝的疆域?”
“這是他們擴張疆域,一國獨大的良機!”
如果是衛廷之自己,他也會這麽做。
英王一雙眼眸布滿血絲,他靠在椅背上,撐着身體,一臉沉思。
武王的打法,是笃定李長興會造反成功,然後和他裏應外合,将他和他帶領的這些軍隊,圍剿在青州城。
然後,盛朝再和武王聯合,助他回大晉奪位。
這兩個人,爲了自己的野心,把天下變成煉獄,根本不顧百姓的死活。
英王想的是,怎麽同時殺掉這兩個人。
至于定安帝,他會在這個時候出兵,他也很意外。
他的目的,他也不清楚。
在天下和國家面前,他也不會輕易去判斷一個人。
“咚咚咚。”急切的敲門聲響起。
“進。”英王收回心思出聲。
“吱呀。”門推開,千河帶着一個穿着布衣的年輕男子進門來。
英王一眼就認出他,立刻坐直了身。
男子上前來,恭敬地向他:“英王殿下,主子派我來,給您傳息。”
“我們主子願意出兵,是英王妃去大齊,說服了我們主子。”
英王猛地站起,身軀晃得厲害,扶着長桌才站穩:“付平,你說什麽?”
這個人,是定安帝身邊的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