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何時何地，敵軍的刺殺隊會突然出現，和我們同歸于盡。”
“你也不知道，軍中哪些人，是敵方的細作。”
“更不清楚，身邊的哪些人，已經被軍敵策反。”
“總之，随時随地，就人有冒出來，要人性命。”
“我曾經，有九天九夜不敢睡覺，即使身體熬不住了，也不敢閉上眼睛。”
他猛地拉開衣襟，露出心口上褐色的傷疤，一看就很深，很緻命。
“這就是我睡着的時候，被身邊的近衛刺傷的。”
“更惶惑戰場上的刀劍不長眼。”
“周棠甯，你不知道，我是經曆了怎麽樣的九死一生，才活着回來的。”
“你更不知道，我帶出去的那些士兵，沒有一個活着回來的。”
“有十三歲的少年，腦漿迸射，全身被斬成幾段死在我的面前。”
“戰場上的殘酷，是你這種人，永遠想象不到的。”
“沒錯，我是想要娶五公主，我想要往上爬，我想要變強大，”握有更高的權勢和力量：“我想要掌控自己的生死。”
“我想要給家人過上好日子，讓他們風風光光地活，而不是被踩在底層，擡不起頭來。”
“周棠甯，我有錯嗎？”
周棠甯看着面前理直氣壯，正義凜然的男人，眼眸也染上了幾分猩紅。
眸中露出凜色，語氣激烈：“衛廷之，你睡不着的時候，你想過我也睡不着嗎？”
她向男人舉着和離書：“你以爲，這份和離書是怎麽求來的？”
“我怕你們在邊關餓肚子，遇險，時刻關注着朝廷給你們運送的軍糧。”
“我不僅拿出自己的嫁妝，還出來四處賺錢，購買糧食，給朝廷一并給你們送去。”
“爲了購買糧食，每年春種秋收，我都親自去田地裏。”
“甚至督促自家田莊，好好播種糧食給你們送去。”
“我怕影響你，不敢往軍中給你寫信。”
“可京中每每有人回來，我便備上厚禮，前去打探。”
“知道你們在戰場上缺兵器，又買了鐵礦送與兵部。”
“去年邊關大寒，我購置了寒衣湊給兵部，讓他們運送給你們。”
“這些年，我足足賺了五十萬兩銀錢，用來采購這些，讓朝廷給你們送去。”
“我希望每個士兵，都能有機會活着回來。”
“我希望他們，可以保護好我年輕的丈夫，讓他能活着回來……”
“衛廷之，你說我這一身的病，是怎麽來的？”
“可你們将軍府的人，怎麽說我的？”
“說我是個沒有教養的商賈之女，指責我不知羞恥，抛頭露面。”
說到這裏，周棠甯悲從中來，滿眼淚水。
她仰頭閉目，将眼淚咽了下去。
再睜開眼睛，目光清明，帶着冷意。
“衛廷之，周家的每一分錢，也都賺得極不容易。”
“我祖父祖母受傷的次數，數都不數不清。”
“我們周氏一族，也有人死在了商場上。”
“我父親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十三歲就死了。”
“周家上上下下，也死了不少人。”
“周家的每個人，也都活得不容易。”
“這個世界上，不止你不容易，太多太多的人，都活得不容易。”
“衛廷之，世上哪有那麽多對錯，都是選擇罷了。”
“你有你的選擇，可你不能剝奪了我的選擇。”
“更不應該用這種腌髒的手段，來侮辱我，傷害我，傷害周家。”
“衛廷之，我錯看你了——”
“過去種種如昨日死，你我往後形成陌路，老死不相往來——”
說完最後一個字，周棠甯面露決絕之色，轉身揚長而去。
衛廷之僵在原地，隻覺渾身被抽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