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陝北農村,住進窯洞之中,陸誠的心忽然安定下來。
白天的時候,陸誠便帶着相機,在黃土高原上四處走走,拍拍照。
此時正值寒冬臘月,新年将至,黃土高原上也開始熱鬧起來。
二十三,糖瓜粘,竈君老爺要上天!
臘月二十三,各家各戶紛紛貼上新的竈王爺畫像,開始迎接竈王爺,并擺上酒水貢品,一直供奉到大年三十。
臘月二十四,趕車掃房子。
臘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
臘月二十六,殺豬割年肉。
臘月二十七,殺雞去趕集。
臘月二十八,蒸馍貼窗花。
陸誠在村裏孫平家中一直借住到了大年二十八,好好體驗了一把陝北農村過大年的熱鬧。
不過,臨過年的,陸誠一個外人,也不好借住在别人家裏過年。
臘月二十八一早,陸誠吃過孫家小媳婦蒸的大包子,便告辭離開。
臨走前,陸誠在自己住的那間窯洞枕頭底下留下一筆現金,算是對這小兩口熱情招待的報答。
時逢新年,家家團圓,陸誠獨自住在延川縣的某家賓館内,心中卻是有些怅然。
悠悠千載歲月,十幾次輪回轉生,曾經燈紅酒綠不知歸處,也曾挺槍躍馬沙場馳騁,身邊的紅顔知己不知換了多少,但記憶最深刻的,還是當初那個最樸實的身影。
曾以爲,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才是自己最真實的追求。
可回過頭卻發現,人世間縱有萬千紅顔,卻始終不敵那一身碎花紅襖,紮着兩個麻花辮的村裏姑娘。
回憶起昔日種種,陸誠忽然心頭一動,在城中買來繪畫的工具,就着天邊的晚霞,認認真真畫起了一幅畫。
這幅畫陸誠畫的很慢,幾乎用了一整天的時間,直到年三十傍晚的鞭炮聲響起,陸誠才落下最後一筆。
此時,面前的畫紙上完完整整的呈現着一幅畫,那是在一處陝北的院子裏,一位穿着碎花紅襖,藍色長褲,紮着一雙麻花辮,挑着兩桶水的姑娘,正是當初陸誠與賀秀蓮的初次相見時的場景。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從初見時的怦然心動,到陝北窯洞中的長相厮守,再到燕京城中相濡以沫,到晚年時的世界周遊,到最後的最後,那年除夕夜……
不知何時,陸誠的眼角已經濕潤。
經曆了十幾次的輪回轉世,上千年的悠悠歲月,陸誠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落淚。
幾百年?還是一千年?又或者更加久遠的時間?
就在此時,陸誠的耳畔似乎又響起了一道溫柔的聲音:“陸誠哥,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婆姨了。你笑,我跟着你笑,你要是落淚,我幫你擦…”
“老頭子,我可能等不到春暖花開了,等我走後,帶我回家看看,好嗎?”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忽然之間,陸誠感覺自己上千年的人生追求不過都是夢幻泡影,世事恍若一場虛空大夢,到頭來一切成空,終不過是歲月無情……
不知過去多久,響了一夜的鞭炮聲已經停止,随後又再次響起。
在這個辭舊迎新的節日裏,陸誠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樂。
清晨坐在熱鬧的街道上,看着人來人往拜年的場景,陸誠卻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就這樣從天亮走到天黑,又從天黑睡到天亮,陸誠似乎忘記了自己爲何而來,隻是沉醉在自己的記憶中。
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陸誠已經不記得時間,直到班主任打來電話,詢問陸誠爲什麽沒去學校,陸誠才從記憶中蘇醒,随後跟班主任請了個假,搭乘飛機前往了燕京。
到了燕京之後,陸誠又去普渡寺附近的四合院轉了轉,回憶起了當年與陳南星和許紅豆在這裏生活的場景。
往事如煙,不堪回首。伊人已去,再難重逢……
直到開學一個月後,陸誠才結束了這次旅行,重新回到了課堂上。
不過,此時的陸誠整個人都産生了極大的變化,像是失去了年輕人的那種朝氣蓬勃,變得有些暮氣沉沉。
班主任和各科老師都很擔心陸誠的情況,甚至就連教導主任也表達了關心,生怕這個狀元苗子心理出現什麽問題,影響了最後的高考發揮?
不過,一場模拟考試之後,陸誠用接近滿分的成績,打消了這些老師們的顧慮。
C市三中在整個C市都算不上出色,放在全省更是排不上号,每年的升學率都不高,教育局的撥款和扶持力度自然也比不上一中、二中。
不過,陸誠這個超級學霸的出現,卻讓三中的校領導們看到了翻身的希望,也一直非常重視陸誠的學習情況,就指望陸誠能夠在高考中一鳴驚人,也好讓三中揚眉吐氣。
其實,像陸誠這樣出色的學生,如果是放在市一中,說不定早就提前拿到保送名額了。
正因如此,三中校領導和老師們才會這樣重視陸誠,了解到陸誠的家庭情況之後,那些老師和校領導還曾經想要資助陸誠,卻被陸誠拒絕。
故而,陸誠的心思雖然早已經不在讀書上學上,卻也依舊準備繼續完成高中,算是給這一世的青春畫上一個句号。
幾天之後,陸誠早起鍛煉的時候,再次在公園裏遇到了唐紫塵。
隻是,再次見到陸誠,唐紫塵卻有種不一樣的感覺,面前這個年輕人像是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甚至像是變得滄桑了,身上都透着一種暮氣。
“你這是怎麽了?該不會是練功出了什麽岔子吧?”
“沒什麽,最近讀了一本書,不自覺就代入了進去,心态上産生了一些變化而已。”
陸誠這話也不假,他在讀的這本書,叫做《人生》。
唐紫塵聞言也不再多問,轉而開口道:“我最近頗有進步,要不要再過幾招?”
“當然可以,換個地方,咱們去江邊吧。”
“沒問題。”
之後,兩人來到江邊,各自抱拳一禮,唐紫塵便搶先出手,手掌虛握成錘,起手便是一招太極拳中的“沖天捶”,以最剛猛的招式,朝着陸誠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