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小院内,陸誠坐在二樓走廊的拐角處,捧着一本書,靜靜的感受文字的美好。
馬丘山照常在那裏打坐,阿桂嬸正在院子裏忙着掃地,順便喂喂貓咪:“佳慧,你喝點水嘛。多喝點水,天氣熱…”
手上忙着的阿桂嬸,嘴上也沒閑着,一會兒逗逗佳慧,一會兒逗逗小黑。
馬丘山顯然有些受不了阿桂嬸的吵鬧,睜開眼看了看,最後直接站了起來:“阿桂嬸,茶否?”
阿桂嬸擡頭看了眼馬丘山:“馬爺這是快要修成仙了?都想起來請我喝茶了。你去泡吧。”
馬丘山起身前去泡茶,順便又招呼了一下陸誠:“陸老師,茶否?”
“也好,正好有點渴了。”
不多時,茶室之内,馬丘山正在泡茶,阿桂嬸拉了拉陸誠:“陸誠,聽說你是在燕京大醫院給人看病的醫生?怎麽也有空跑出來玩?”
陸誠笑了笑:“阿桂嬸,做醫生也是要休息的嘛。平常工作比較忙,也沒有休息的時間。最近好不容易請了個假,就想出來散散心。”
就在這時,馬丘山的茶也泡好了,分别給陸誠與阿桂嬸倒了一杯。
阿桂嬸端起茶飲了一口,點了點頭:“味道是不錯,不過也就是個茶味兒,能解解渴。”
馬丘山面色一滞,随後呵呵一笑:“阿桂嬸這個話裏,很有禅意嘛。”
阿桂嬸頓時樂了:“陸誠,你說這個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好笑?整天什麽事都不幹,就坐在那裏發呆。都快修成仙了。人吃五谷雜糧,打嗝放屁磨牙,一輩子都閑不下來。 上面要孝順老人,下面要養育娃娃,辛苦的很呢。
我們村兒裏像馬爺這個年紀的,娃娃都上初中了。誰會整天在那裏發呆,坐在那裏能夠養活家裏人嗎?”
陸誠點了點頭:“這麽說也沒錯,不過嘛,人這一輩子,匆匆幾十年,隻要對得起養育自己的父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其他的,想做什麽也可以做點兒什麽。”
“這些都是你們城裏人的想法,什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什麽自由啊,都是假的。除非你是個孤兒,無牽無挂,否則哪有什麽自由?你在外面餓了要不要吃飯?你的父母年紀大了,要不要養活?自己有個三災五難的,要不要花錢?到時候真要是沒錢,就算是你想去要飯都來不及了。
隻要活着,就是要花錢。除非你死了,躺在棺材闆裏,倒是徹底自由了,什麽都不用管了。”
馬丘山點了點頭:“阿桂嬸,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都點撥我到這個份兒上了,我要是再不領會一些,那就是牛嚼牡丹了。”
阿桂嬸有些納悶:“牛爲什麽要嚼牡丹?牡丹很好吃嗎?”
馬丘山呵呵一笑:“阿桂嬸,這個不重要,牛嚼什麽的都不重要。其實,我整天坐在這裏,就是對抗自己内心的勤快,就是要以靜制動。”
阿桂嬸又看向陸誠:“陸誠,你聽明白了嗎?”
陸誠心中自然知道,這馬丘山經曆了創業失敗之後,心中一直不甘心,還想要東山再起。但又怕再次失敗。在這種矛盾之中,一直想要壓抑自己創業的沖動,這才躲到雲苗村,在這裏一邊療傷一邊尋找自己心底的最真實的想法。
但陸誠也懶得點出,隻是搖了搖頭:“這個嘛,我也不是太明白。”
馬丘山笑了笑:“其實啊,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兒,都遵循二八定律。很多時候,就算是你付出了再多的努力,最後很大可能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既然都是一場空,爲什麽還要瞎折騰?這就叫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阿桂嬸哈哈一笑:“這次我算是聽明白了。但是啊,人這一輩子,光着屁股哭着來,兩手空空哭着走。你總不能因爲人都要死,就不想着好好活了吧?隻要你還活着,除了呼吸新鮮空氣不要錢,吃喝拉撒睡哪一樣不要錢?
說到這裏,你還能安心的坐在那裏嗎?既然你坐不住,那就出去打工嘛,爲什麽一定要當老闆呢?就算是讓你當上大老闆,成爲億萬富翁,掙的錢花都花不完,滿院子都堆不下。可那又怎樣呢?
等到哪一天你走了,掙再多的錢能帶着走嗎?
人死了都是很好打發的,你的後輩會給你準備好棺材闆兒、骨灰盒兒,大不了再多給你燒一些什麽别墅啊,汽車啊,天地銀行幾百幾千個億啊,不都是紙糊的東西嗎?能值幾個錢?”
馬丘山頓時愣在了當場,就連陸誠也有些感慨,人活到了一定的年齡,即便是沒有讀過書,沒有多少學問,對人生也都有了自己的領悟。
大道相通,殊途同歸。
阿桂嬸說完,一口喝完了杯中茶,站起身來:“我就不愛講這些,我還有活沒幹完呢,沒空跟你們扯閑篇兒。”
說完,阿桂嬸已經直接走了出去,接着掃地去了,院子裏又傳來了阿桂嬸特有的大嗓門,仿佛剛剛說出那一番話的,根本不是阿桂嬸本人。
馬丘山忍不住拍手:“有哲理,大有感悟啊。”
陸誠也站起身來,呵呵一笑:“我的人生還有很多的精彩,倒是不着急考慮那麽多。”
陸誠走後,茶室裏就隻剩下馬丘山一個人,想起這些年來的經曆,想起曾經的輝煌,曾經的狂妄,再想起家中年邁的父母,馬丘山忽然有些索然無味,似乎再也無法安靜的去打坐了。
至于陸誠,則是并沒有那麽多的感悟。
他已經活了幾輩子,有過兩次過完一生的經曆,有過一次投身軍營的體驗,對于自己的未來,也從來沒有迷茫。
相比起其他人,陸誠的未來還有很長很長,長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未來究竟要經曆多少世界。
但無論如何,未來的每一次輪回,都是一次新的人生之旅,都是一次值得期待的體驗。
從平凡到不平凡,從底層到巅峰,每一次都可以很精彩。
至于當下,陸誠隻想過好這一生,不留遺憾,無愧于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