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它有些懷疑魔生了。
這個人怎麽可以強得這般不講道理！
恐怖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将它蕩滅，再次被擊碎後，它于極遠處現身，滿眼忌憚地望向宗賢。
或者說，兩個宗賢。
與本體不同的是，被當作心魔喚醒的‘宗賢’維持着年輕模樣，一頭長發搭配俊美容顔，眼裏滿是紅芒，殺氣滔天。
不等鏡天魔反應，心魔宗賢頃刻間踏碎虛空，右手捏拳靈力席卷，那威力讓鏡天魔色變，快速閃躲，不斷從原地消失，出現在另一方。
然而，‘宗賢’早已鎖定了它，擡手朝它頭顱捏去，睥睨四方。
毫無意外地，鏡天魔再次被捏爆頭顱，化作破碎鏡片。
真正的宗賢不再出手。
喚出心魔後，維持清醒才是重中之重。
倘若他沉淪進去，哪怕就一時半會兒，心魔都能夠趁虛而入。
如今的他又進一步，失去理智對邊關的打擊實在太大，這樣的道理他很清楚。
“宗賢！你殺不死我的！！”接連再被擊殺上千次的鏡天魔總算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同樣是九境巅峰，差距爲何能夠如此之大。
但，這種事情可不是誰吼得大聲便占據上風。
該吼吼，該死死。
‘宗賢’一個鞭腿，掠至它身前，輕松爆頭。
鏡天魔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弱，完全不是九境巅峰該有的程度。
死的越多，氣息越弱。
鏡天魔再次複原，這次不再坐以待斃，提前出手，手中紫光照耀翻轉，一面古鏡浮現身後，有一尊生靈從中走出。
白骨累累，沒有血肉，但全身上下充斥着殺伐之氣。
“宗賢，看看這是誰！”
骨架是人形。
宗賢擡眼，瞳孔瞬間放大。
“如何，認出來了？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你就對它動手吧。”鏡天魔狠聲道：“将你們邊關昔日的傳奇人物徹底粉碎，宗賢，來，動手！”
宗賢沒動，心魔想動，卻是被他暫時按住。
見他終于停手，鏡天魔總算是緩了口氣，開始調整自身：“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此停手，明日過後各自離去，如何？”
再讓他這麽殺個幾百次，這陰陽界真的會撐不住的。
那尊白骨架對宗賢太有沖擊力了。
“難怪...”宗賢低聲自語。
難怪事後怎麽找都找不到他和她的屍首。
四千年前的那兩位九境巅峰，一位槍仙，一位道仙，屍體就那麽沒了。
這樣的結果宗賢想過，但他不願意承認。
也很難承認。
那丫頭...是頂好的丫頭。
是被自己當成親孫女兒的丫頭。
是成天追着自己喊賢爺爺的丫頭。
是...
宗賢在這瞬間，似乎更老了。
看着那堆白骨，那顆沉寂四千年的心，忽然又傳來了強烈的感觸。
他長出一口濁氣，擡起頭來，同時捏拳。
鏡天魔錯愕。
這些人族...不是最重感情嗎！
“你...你想清楚了！惹急了我， 骨灰都沒得留！”
宗賢與‘宗賢’同時出手。
空間震動，靈力暴走。
宗賢兩個字的份量，在這一刻具體化來。
轟！
一前一後兩道拳光，湮滅了路徑上的一切。
整座陰陽鏡開始顫抖搖動，無數的虛空裂縫如同蛛網四處分布。
‘宗賢’落拳，至鏡天魔臉門。
宗賢落拳，至那白骨架上。
白骨粉碎消弭。
鏡天魔死了又死。
在這陰陽界破開的前一刻，宗賢閉目。
他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丫頭的影子。
那是東洲曾經天賦最高的丫頭，千年時間，便已九境巅峰。
總愛穿着一身淺綠衣裳，性子軟糯極了，見到誰都不敢大聲說話...明明...她可是九境巅峰，是道仙啊。
“賢爺爺，給您嘗嘗這個，可甜可甜了！”
“好吃嗎？”
“上哪弄的？嘿嘿...保密哦。”
宗賢睜眼，沒有去理會逃竄的鏡天魔——心魔追得起勁。
他掌心之中，捏着最後一把粉末。
低頭看去，那粉末便變得有些濕潤，有些扭曲。
老人心如刀絞。
“丫頭...來接你了。”
刹那間，天光大放。
第九擂台最後的厮殺，随着鏡天魔被‘宗賢’一腳踹至萬裏外，落下帷幕。
那濃郁得不成樣子的先天靈韻緩緩落下，歸于宗賢頭頂。
幾乎同時，綠緣兒四人同時收手，瞧見空中那兩道人影後心中一個咯噔，不過再仔細打量宗賢本人的狀況後，還是松了一口氣。
還行，雖然心魔放了出來，不過宗賢的理智仍舊存在。
老人淩空而立，邊關衆人看得神馳目眩，心神激蕩。
“是宗老！宗老赢了！”
“哈哈哈，宗老威武！邊關威武！”
“赢了！我們赢了！”
宗賢聽着下方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心神總算收斂。
擡手一抹眼，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随後他翻手，第九城山海鼎出現，将剩下的先天靈韻穩穩接下。
至此，塵埃落定。
界江對岸，四人折返，天魔同樣退去。
綠緣兒等人來到他身邊，關切問道：“如何？可還頂得住？”
宗賢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微微搖頭：“無礙，不過...它一時半會兒還消失不了...這段時間，你們多看着我點。”
玉巧仙飄然上前：“我看看。”
宗賢沒有拒絕。
在這些門道上，沒有人比她更有發言權。
拂袖間，綠意盎然。
僅僅片刻，玉巧仙便輕輕點頭，眼底的一絲不解被她遮掩得很好：“還好，遏制得及時。”
隻是...宗賢的心緒十分不穩。
那股心傷太過濃重，甚至幫助他死死按住了心魔的蠱惑。
宗賢...在傷心？
爲什麽？
但沒有時間讓她思考了。
天物，已落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