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溫細，将撐着下巴沉思的夢緣柯喚醒。
相貌儒雅，雖是穿着尋常布衣，也難以掩蓋其獨特氣質，眉眼間的溫柔更是不言而喻。
他微笑着望向來人，“沒什麽。”
那是一名身着流仙裙的迤逦女子，長發盤起，一眼望去便是溫婉賢良的感覺。
“總指揮的架子現如今是越來越大了，連我也瞞。”
女子眉眼含笑，拉個凳子坐在他案桌對面，單手撐着一側臉頰，就這麽看着他。
後者招架不住，“語沁啊...這是機密...”
紀語沁神情不變：“然後呢？”
夢緣柯察言觀色間，變臉極快：“既然是機密，那自然是要第一時間跟語沁你說說啦，萬一我後面忘了你還能提點提點。”
紀語沁聞言松開另外一隻手中捏出的靈光，兩手撐着下巴，笑眯眯：“下次你可以晚一點告訴我，這樣我就能有充分的理由先打你一頓。”
“咳咳...語沁...你是了解我的，哪裏敢瞞着你。”
“所以是什麽事？”
“變數來了。”
紀語沁坐正，笑容一點點收斂，直至面無表情：“不聽了。”
“哎哎...這次真沒忽悠你，當真來了。”
紀語沁呵呵一笑：“你三百年前就是這樣說的，五百年前也是，還有八百年前那遭。我覺得還是打你少了，這幾千年來動不動就跟我說什麽變數來了，可變數在哪呢？”
“不行，越想越氣，耳朵伸過來！”
看着嬌嬌弱弱的紀語沁雙手一叉腰，語氣那叫一個說一不二。
夢緣柯怯怯道：“這次真來了，我感受到玄機盤的氣息了。”
正伸手去扯耳朵的紀語沁動作一頓，凝眸看他：“什麽盤？”
“玄機盤。”
“......是在那個洛子晉還是蘇良的身上。”
夢緣柯瞪大眼，略帶委屈：“語沁你又偷偷看我指揮條令...”
“嗯？”
“沒事，看的好，看的妙，我覺得應該多看。”
“行了，少貧。我說你怎麽會特意用出那等傷天害理的手段，去用命換人...”說到此處，紀語沁沉默下來。
夢緣柯眼眸眨動，忽地伸出雙手，将紀語沁撐着下巴的手捏住，緊緊握着：“我不願意...但天意如此。”
“可他們都是挺好的孩子。”
“嗯，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也應該明白，我今天爲什麽突然過來吧。”
“嗯，該罵。”
紀語沁心中一顫，輕輕問道：“柯柯，我們還能再見到女兒嗎？”
夢緣柯手上動作一縮，點點頭：“會的。”
“所以，那洛子晉你不惜付出那般手段，也要悄悄接引至第九城來？甚至勞心費力布下這麽大一個局？萬一...那些魔不上當呢...”
夢緣柯知道她在想什麽。
“語沁，相信我好嗎？”
“你要明白，當初第六城從未敗過的那名爲‘枭’的魔，連魔族天驕榜前十都進不去，卻能死死壓制所有同輩天驕。”
“而洛子晉卻能夠一劍枭首。”
紀語沁還是不明白，搖頭：“那又如何？我們邊關又不是沒有天驕能夠做到！”
“依靠天道規則灌注，自然可以做到。但倘若天道規則消失了呢？”夢緣柯喃喃道：“當洛子晉能夠将那魔族八境榜第四的‘癡’斬首時...我就覺得他能夠成功。”
“可是...”
紀語沁并沒有可是出來，夢緣柯率先打斷：“語沁，我答應你，不會亂來。”
“......”
半晌，女子面容有些苦澀：“你這還怎麽讓我來興師問罪？”
“好吧，洛子晉那邊我就算你過關了，那蘇良呢？程家真正意義上的獨苗，你就這麽給算進去了？”
夢緣柯沒有否認：“程杜不是我算進去的。”
“而是他自己搭上去的。”
“蘇良身上的變數太大，任何人搭上線都很難徹底解開。與其說是我安排程杜卷進去，不如說是一開始程杜就已經卷進去了。”
“從程杜，到擂台厮殺，到先天靈韻凝而不散，再到宗老他們的謀劃，風老他們的托盤而出...語沁，你真的以爲，我能清楚地算出這一切并推動嗎？”
紀語沁一愣。
“你是說？”
“這般大的因果，除了祂，還能有誰？”夢緣柯點到爲止。
“所以，還是像我剛才說的那樣，相信我，好嗎？”
兩人的談話停止。
紀語沁歎氣一聲：“說到底，還是十方殿與第五域的那些老東西貪生怕死，要是多幾個宗老那樣的人...不，多一個！又何至于當前局勢！”
夢緣柯拍拍她的手背，寬慰道：“他們将人性壓得太低，是不會管這些的。真要這麽算，如果當年沈臻執念不那麽深，不去與天争，細水長流下來，也會好很多的。”
“我明白，就是...算了，反正今日又被你說服了，再說什麽也不重要了。”
夢緣柯微微一笑，乘勢雙手一拉。
一聲驚呼中，紀語沁被他拉得重心前傾。
下一刻，兩兩相吻。
過了好久，紀語沁才是拍着他胸膛推開他，瞪眼道：“要死啊你，親這麽久幹什麽。”
“不幹什麽，就是想親。”
“再親一個。”
“給你臉多了是吧，喜歡親？來來，我讓你親！”
“哎哎！耳朵耳朵！怎麽老喜歡擰耳朵啊！”
......
“呵呵，天尊的算計，豈是你們這些蝼蟻能夠想到的？”
“等候多時了，猜到你們會派人增援。”
領頭的八境巅峰大魔冷冷笑着，可在他細細打量之後，卻沒有發現目标，當下又是冷哼：“倒黴，竟不是這一路人嗎？”
下方，深知這一次生機渺茫的守城軍小隊，以七境巅峰的小隊隊長爲首，發起了最後的沖鋒。
同樣的戲碼不斷上演在第六城與第五城的所有可能跨城區間。
隻有戰力強悍的守城軍才能夠吸引魔族目光。
同樣也不會被徹底滅殺幹淨。
有八境領隊的守城軍甚至能能夠造成巨大的困擾。
而已經按照計劃來到魔江對岸的程杜與蘇良，此時渾然不覺。
他們不知道的是，自己這條看似危險的路，實則是最安全的。
腳下的路不是路。
是一位位守城軍的信任與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