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臻有些故作輕松地聳聳肩:“該說的都說完了,開始你的陣法修行吧。”
“我雖然出不去,但你若一年到不了三品,還是會折壽。”
“你既然已是四品,想來也不難。說說,卡在哪裏了?我估摸是三品特有的凝陣法上吧,還是說連起勢行路的變化都沒有看見。”
注意到蘇良眼神的他雙手背後,話題轉移地飛快。
“都有...論起來,晚輩還沒見過三品陣法長啥樣...隻是參照着五品入四品的方式去破。”
蘇良也沒有扯着萬年前的真相不放。
他一開始進入萬陣秘境的目的,是可望不可及的三品陣法師。
眼跟前擺着位數萬年來陣法造詣第一人,估計是穩了。
“不可能啊,就算東洲天道殘缺,那些陣法傳承哪能斷絕?”
蘇良之前其實也有這樣的困惑。
可在沈臻講完東洲天道殘缺的經過後,他不困惑了。
“可能...與前輩當初以陣法對持天道有關?”
他盡量說得委婉。
“...”沈臻何等老練,當下聽出了言外之意:“你是說,天道殘缺後,不止是壓制境界?不能吧?”
“煉丹煉器呢?”
“哦對,這兩者到三品後要天道注靈...啧,你這心眼也忒小了。”沈臻一手指天。
吐槽過後,又問向蘇良:“不過有老夫在,都不是事兒。”
沈臻雙指作筆,微微仰頭:“且退後些。”
待蘇良拉出一片距離後,他手指動得飛快,符文不斷跳動,恐怖的靈力波動在起勢時便湧了出來。
不過這畫得...
不懂行的,乍一看就是瞎幾把亂畫。
懂行的...也看不懂,但大爲震撼。
特别是蘇良瞧見他連走勢都沒有接上就直接點出了陣眼的操作後,差點道心破碎。
還能這麽玩兒?
這不等于是題目都沒念完,答案就先給填上去了嗎?
那玩意兒能對了?
可随着陣法脈絡逐漸清晰後,越看越熟悉的蘇良朝前湊了湊,臉上的表情逐漸精彩。
不會吧?!
沈臻微微一瞥,嘴角上揚。
沒見識了吧?
片刻,落指收工。
咚!!
一陣低沉厚重的鼓聲瞬間響起,緊接着這座被龍飛鳳舞出來的不知名陣法,有符文分散流轉,各自化作一道道旋渦,紋路激蕩,在虛空中連接成一片,緩緩凝聚,到最後一座名山縮影赫然出現在陣法之中。
蘇良已然呆在了原地。
這走勢,不就是先前他所展示的七品盤山陣嗎?
怎麽個事兒,在七品基礎上改成三品?
“是的,你沒看錯,這就是在你方才展示的那七品盤山陣的三品形态!”
沈臻打趣一聲,略有得意:“順帶一提,這是老夫我臨時起意拼出來的。”
“世間獨此一份哦。”
蘇良呆呆地豎起大拇指,沒說一個字。
不愧是能夠跟東洲天道硬剛整整半天的男人。
“如何,看得懂嗎?”
蘇良搖頭:“有些難度。”
“問吧。”
蘇良張口欲言,可就在問題即将脫口而出時,他換了個相幹又不相幹的問題。
“沈前輩,陣法師素來注重傳承,但晚輩已有師承,這些年來,也一直是自己摸索,瞎子摸象,如今...”
話聽一半,沈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口打斷:“我有說過要收你爲徒嗎?”
“别往自己臉上貼金。”
“想做老夫的弟子,門檻高着呢。”
“你既然是東洲後生,分屬晚輩,那做老夫這做長輩的指點幾句,又有什麽大礙?”
“倒是你。”
沈臻斟酌一番,勸道:“我說過,修仙者,修的是一個‘争’字。某種程度上,修仙者是半脫離人性的。”
“但就這麽一會兒,老夫覺得你的‘人性’,太重了。”
“做什麽事都求念頭通達,是修仙大忌。”
“當然,你年紀太小,即便天資聰慧,天賦超絕,閱曆終歸是要時間沉澱。”
“後生,越是什麽都想要,往往什麽都得不到。”
“老夫隻是給你提個醒,随便聽聽就好。”
蘇良細細品味,随後抱拳躬身一拜:“謝前輩賜教。”
沈臻見狀,沒有欣慰,反倒是心中歎了口氣。
這後生大概率還是會那般行事。
若他當真想有所改變,就不會是一個‘謝’字。
該是一個‘請’字才對。
活了快三萬年的沈臻,若連這點名堂都看不出來,當真是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不過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他能這麽跟蘇良說上幾句,已然算是天大的機緣了。
方言整個東洲,乃至整個第五域,萬年前的那些晚輩,有哪個能得他這麽幾句指點?沒有的。
“謝字談不上,你先參詳參詳這陣法吧,老夫...該睡覺了。”
話落,蘇良四下野望。
厚重的紅黑雲層中,透出點點雪白月光。
荒蕪破碎的城頭上,開始卷起嗚嗚夜風。
竟有些寒冷刺骨。
沈臻原地躺下,雙手作枕,望着空中逐漸露出的皓月,愣愣發神。
今晚夢見的...該是藝兒,還是谷秋呢?
前一個是他唯一的女兒,後一個是他唯一的妻子。
唯有妻女二人,是在夢境中單獨呈現,往複循環。
蘇良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說些什麽。
最後,隻是來到陣法跟前,默默參詳。
他又何必偏要做什麽,說什麽呢?
沈前輩說得對。
個人有個人的活法。
萍水相逢,力所能及的情況,他能拉一把是一把。
但眼下這種層次的因果,哪裏是他能插手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最近總有些...說好聽點,叫念念難平,說難聽點,是優柔寡斷。
三品的陣法與四品截然不同。
最大的差距,是三品竟然能夠藏身天地!
蘇良心中有所感悟。
這與七境修士感悟天地,凝造出域的做法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眼前的三品陣法,赫然便是在内部構建出了一處山川地界。
不過這要怎麽用呢?
如此行勢,豈不是所有的陣法都成了困陣?
蘇良很快便入了迷,渾然沒有注意到一旁突然坐起身的沈臻。
怎麽回事?
沈臻眉心擰在一處,九十度擡頭仰望天空。
赫然是一輪明月。
可...他竟然不困!
爲什麽?
自然而然地,沈臻看向蘇良。
他是唯一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