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喜歡拖時間嗎?講啊,怎麽不講了?”
傅長風眯着眼,不慌不忙道。
對面的三位半步七境妖皇,此刻多少都有些腼腆,變得沉默了,也不愛笑了。
被它們寄予厚望的唐景舟,氣息沒了。
仔細一打量。
好嘛,頭都沒了。
“廢物。果然,人族不可信,廢物!”
最終,老蛟無能狂怒。
“哎哎,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吧,要不你們現在發點力,把老頭子我給宰了,不就行了。”
知道傅長風在說風涼話的三妖沒有搭理。
把你宰了?
真那麽容易他們早就動手了。
這老頭兒,強得離譜!
刀修劍修體修全占不說,戰鬥經驗還極其豐富,再加上那以戰養戰的神通,結合千年來養成的殺意,它們三個一起上,沒個十天半月分不出勝負。
真這麽打,南溪劍宗的支援一到,不得給它們一鍋端了?
眼下隻有撤了嗎?
戰場最上方的他們思緒萬千,下面的幾人考慮得可就沒這麽多。
唐景舟當真沒有任何後手出現時,蘇良多少還有些不習慣。
傅岚山單手捏着他的頭,折返回來,揚了揚:“以後我倒是可以吹上許久了。”
“半步七境啊,沒想到竟然栽在你們兩人手裏。”
蘇良還未說話,顧子安卻是大笑一聲上前:“害,區區半步七境罷了,也沒有多麽了不起啦,隻是五境殺半步七境而已,其他人肯定也能做到的啦,畢竟隻是半步七境嘛。”
“你倒是謙遜。”蘇良白他一眼。
傅岚上附和一笑,還想說些什麽,手上唐景舟的頭卻突然睜開眼。
瞬息間,頭顱爆裂,化作一團黑霧,筆直地湧向蘇良。
三人離得太近,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時間。
黑霧入體,将蘇良纏繞。
一時間,煞氣沖天而起。
伴随着一道陰冷笑聲。
“呵呵,沒想到還能因禍得福...這具身體...我就收下了!”
顧子安與傅岚山臉色大變,沒來得及動作,被黑霧入體的蘇良便失去意識,自空中墜落。
......
蘇良隻覺得迎面襲來一股窒息感,随後原本就處于虛弱階段的他瞬間失去意識。
心湖中央,風輕雲淡。
一道黑霧旋風不斷凝聚,漸漸化作一頭面容猙獰的怪物模樣。
體态是人形,面容上左右斜開六目,紫色瞳孔打底,露出的手臂上長着長度不一的倒刺,怎麽瞧都給人詭異的感覺。
這頭魔環顧四周,感歎一聲:“好地方啊。”
它是被選中的第七位魔,大意之間被唐家反過來以血親之力吞了,如今唐景舟身死,倒是讓沉寂的它再度醒來。
也好在是唐景舟吸收它的時間不長,并未全部煉化,否則死灰複燃可沒這麽簡單。
不論如何,就當前的局勢而言,它也勉強能接受。
心湖如此寬闊,蘇良這人的神魂果然如他所料,強大無比,再加上這頂尖的天賦...隻要占據此身,修至六境,它甚至覺得不需要什麽謀劃了,直接橫掃回去,打破魔域山脈的禁忌!
屆時,它的功勞就不可計量!
越想越激動的第七魔渾身止不住戰栗。
它興奮至極。
乃至于渾然沒有察覺,原本平靜的心湖間泛起細小漣漪。
半晌後,第七魔也算是緩過來了,不作猶豫,蹲下身來,貼出手掌,落于湖面之上。
它将要以神族滅魂秘法,強行占據這具身軀,徹底抹除蘇良的存在。
此次被選中的十位,皆被賜予這滅魂秘法,可惜都有殘缺,威能有限。
否則他怎麽可能被唐景舟算計吞噬!
越想越氣的它手上動作加快。
神魂顫動間,原本便是虛影的它漸漸化作一攤血水,神秘符文跳動其上,逐漸朝整個心湖鋪開而去。
冥冥之中,魔音四起。
可還未等它起勢,便有一道毫無感情色彩的聲音響起。
“蜉蝣之塵,安敢犯神?”
如平地起驚雷,湖水倒卷,波濤滾滾。
水波湧起,化作一隻大手升騰,虛空一捏。
原本化作血水的第七魔瞬間複原,被拘禁在原地,動彈不得。
它六目中滿是困惑,茫然擡頭。
怎麽可能?
在它侵入體内的瞬間,便以滅魂秘法的拘禁術将蘇良置身于神魂最深處沉睡,這具身體内,怎麽還會有主觀意志的存在?!
‘蘇良’僅以餘光輕掃。
可這輕飄飄的目光落下時,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将第七魔壓垮在,按着它的頭顱四肢,重重砸落。
五體伏地。
柔順的湖面在這瞬間好似堅韌大地,磕出一道響亮聲。
第七魔魔心亂顫,驚恐萬分。
這是什麽東西?!
“東西?”
‘蘇良’眉頭輕挑,随後不由分說,虛空一握。
第七魔瞬間四分五裂,散作細小黑霧。
‘蘇良’反手覆壓。
細小的黑霧瞬間變得純白,隻是體積更小,刹那間又糅雜在一起。
做完這些後,‘蘇良’再伸手,作牽引狀,就這麽從虛空中拉出一人。
處于昏迷狀态的本體蘇良就這麽被他自神魂最深處取出,輕松地好似在自家菜園撿瓜挑菜。
擡手一招,那股純白霧氣飄來,輕推一送,徹底落入蘇良體内。
做完這一切後,湖水倒卷,湖面平靜。
‘蘇良’橫抱蘇良,腳尖點于湖面,自空中落下,再放手。
祂沉默地看着他。
蘇良面色痛苦,像是承擔着極大折磨。
于是,祂伸出一根手指,緩緩落在蘇良眉心處。
萬萬載來。
祂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觸碰到了他。
一直沒有什麽表情的祂,忽得嘴角揚起。
祂發自内心地笑了笑。
下一刻,祂緩緩消散,心湖間再度平靜。
......
蘇良做了好多夢。
各式各樣的夢。
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他好像一個旁觀者,又似乎是親曆者。
夢境似走馬觀花,一遍遍地沖刷着他的腦海。
瞬間湧入的夢境太多,他的頭便像要炸裂開來,越來越多的夢境讓他麻木,繼而痛苦。
漸漸地,蘇良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誰。
更分不清這是不是夢境。
他的記憶開始混亂,虛無感瞬間湧上心頭,一遍遍地沖刷着他脆弱的神魂。
似山洪暴發,似驚濤駭浪,拍打着他這一葉孤舟。
他頭痛欲裂。
這不是身體上的疼痛,是靈魂深處,無法言喻的巨大苦楚。
可忽然,夢境瞬止。
蘇良隻覺得他的眉心處被人輕點了一下。
再然後,所有的痛苦消失得一幹二淨,連同着不斷浮現夢境,悉數退散。
最後的最後。
蘇良看見了一葉蓮花順着溪流而下。
上面托着個嬰兒,不哭不鬧。
一位少年淌水而來,将他緩緩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