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臨他們已然離去。
蘇良獨自一人,靠在窗邊。
房間内靜悄悄的,皎潔月光落在軒窗上,透過縫隙打在地上,唯獨照不到案桌上壓着的信紙。
下山近半年,蘇良突然有些懷念沒心沒肺的自己。
那時候,每天不是想着這順一點,那借一點,就是思考着哪家可以化緣。
時不時研究研究陣法丹道,有機會練練器,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除了人事,其他的基本都做了。
現在這樣,屬實太累了些。
思來想去, 一向才思敏捷的蘇良硬是半天擠不出來一個字。
他不知道再寫點什麽好。
同時,也不知道自己做些什麽好。
好些事情,一股腦湧到身前,再将他淹沒,令人喘不上氣來。
有那麽瞬間,他想什麽都不管,就這麽回南溪劍宗,在小蓮峰上看雲起雲落,默默修煉,教秦念練劍,等陳姑娘出關後再去找她,開開心心地活。
可他不能。
掃蕩人的事情,他甚至不敢通過傳靈石通知師兄。
這東西是十方殿所創,倘若東洲那番‘陰謀詭計’成立,那麽傳靈石是不是也可以作爲監察整個東洲的手段呢?
或許,這是他自己多心了。
可無論如何,他現在就是處于‘剪不斷,理還亂’的迷茫狀态。
坐回桌前,僅僅半年,少年心思就變得有些複雜起來,顯得心事重重。
蘇良當然可以寫出好些話來,就像:
“原來,落款的惦念遠比下筆時更重。”
“字間的起落平仄,像極了陳姑娘的眉眼彎彎。”
“年少時的驚鴻一瞥,終歸成了朝來雲夢,日思夜想。”
他心中也确确實實地想念。
可各種煩亂摻雜更多。
那第二位掃蕩人說,陳姑娘也在名單之中,自己要不要寫信告知呢?可她進了宮主試煉,至少現在該是安全的。
自己就這麽提起所謂的掃蕩人,真的好嗎?
就好像他沒有将這方面的消息透露給宗門,他怕自己一但說出去,那些所謂的掃蕩人會不會狗急跳牆。
被發現之後不管不顧,擰成一股繩地搗亂?
至少目前看來,他們似乎還是有所顧忌,隻是針對有能力打破東洲上限的天驕...
越想越煩。
一夜過去,蘇良半個字也沒落下。
直到黎明破曉,一個他怎麽都沒想到的人出現在了院門中。
“良子,瞧着很是煩躁啊。”
“怎麽個事兒,跟哥們兒說說呗。”
一位身着赤金流光袍的男子隔着窗,雙手撐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蘇良。
嗓音醇正,似如沐春風。
說出來的話卻多少有些接地氣了。
他的容貌算不上多頂尖,可卻滿是柔和感,越看越順眼,時間久了,就連眉角點着的那顆美人痣也都越發顯得驚豔。
“子安?!”
“你怎麽在這?!”
蘇良聲音一頓,喜出望外,連忙起身。
“哎哎哎,怎麽回事,咱們不是說好了,各論各的,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師兄。這可是賭約,不行賴皮的啊。”
顧子安樂呵呵地翻窗進門。
“你這老喜歡翻窗的毛病還是沒改掉啊。”
“哎哎,别轉移話題,快,叫大哥。”
蘇良聞言一頓,面色不自然:“不是,這都好幾年前的事了,該翻篇重來了吧?”
“那不能夠,我當初好不容易才赢你一局,還沒爽多久就下山了。哪有說翻篇就翻篇的。”
“快點良子,别耍賴,叫大哥。”
蘇良看着他,久久無語,最終隻是吐出兩字
“溫桑!”
“哎喲卧槽?長本事了?嗯?霍,四境了?”
顧子安剛提起袖口,準備動手講道理,便瞧見了蘇良的四境修爲,眼前一亮,啧啧稱奇道:“你這修煉速度,當真是跟着陳十一那些話本小說走的?他有句話怎麽說來着?蹭蹭蹿火箭?竄天猴?”
“算了,良子你懂我意思就好。”
“怎麽樣,下山如何。比山上自由吧。”
“害,你都不知道大師兄天天讓我做功課,我那個憋得啊... 就我這高尚的品德與人格,哪裏需要做功課啊。”
“平常還得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啧,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蘇良白他一眼:“你這聊天跨度還是這麽大。”
“那是,我是誰?顧子安!”
“你怎麽溜進來的?傅長老他們沒發現你?”
“不然呢?”
“你竟然有本事能避開他們?哎不對,你避開他們幹什麽?”
顧子安聞言,呼吸一滞,随後猛地拍了拍腦門:“媽的,偷偷摸摸地習慣了,忘了這是自家地盤。”
“罷了,反正都偷摸進來了,我們還是聊一聊你剛才叫我‘溫桑’的事吧。”
蘇良臉色一變:“陳十一告訴你這兩個字什麽意思了?”
他說怎麽剛才叫顧子安‘溫桑’的時候,反應那麽大呢。
顧子安斜睨一眼,發出一聲很酷的“哼”。
“那不然呢?當年隻要陳十一在場,你叫我這個稱呼,他必然會笑。這種端倪我會看不出來?”
“陳十一怎麽給你解釋的?”
“哦~你是想說你跟他約定好了一直不告訴我這個詞兒的真正含義是吧?”
“媽的,越想越氣,虧我當初還真以爲這兩個字是大哥的意思,你隻是礙于大師兄才用陳十一老家的方言來稱呼履行賭約。”
“誰曾想,世風日下啊!你們倆是一點道德節操都沒有!”
蘇良無所謂地聳聳肩:“跟你學的咯。畢竟要論道德底線,你才是地闆磚。”
“我倒是好奇你怎麽讓陳十一屈服的,當時我可給了不少錢。”
一聽蘇良提到這個,顧子安嘿嘿一笑,頗有些自得:“那還不簡單,你給他靈石不就是幫他研究靈傀嘛,我就不一樣了...”
"你還能去哪給他偷來個高級靈傀研究?!"
以顧子安的道德底線,蘇良覺得還是有這個可能。
“怎麽會。”
“我是那樣的人嗎?”
顧子安一瞪眼,擺手後再道。
“再說搞那麽麻煩做什麽。”
"我可聰明多了。”
“直接就把他當時正在研究的那一具五品靈傀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