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字,砸在楊天的心頭,久久不能消散。
“什麽?!臨雲城,竟然豢養妖獸屠殺人族?”
“好好好!怪不得,這些時日,三天兩頭鬧妖獸,不是城東,就是城北!居然是這等勾當!”
“加收了入城費,居然是這等緣由!我不管,今天臨雲城必須給個說法出來!”
“對,給個說法!”
原本是遠遠看着的人一個個激昂上前。
楊天略微一瞥,微微擡手。
身後數百人頓時會意,整齊轉身,拉成人牆。
“退!”
肅殺之意頓時撲面而去。
與這些訓練有素,甚至去過慘烈戰場的人相抗,零零散散的衆人頓時熄了火,一步步後撤。
要個說法搭條命,可不劃算。
大不了以後不來臨雲城了就是。
整個東洲,又不是隻有這一處可以落腳安生。
“怎麽,敢做不敢認嗎?!”蘇良聲音突然拔高。
楊天看着他,上前一步,沉聲道。
“蘇良,你要爲你說的話,負責。”
“這等構陷,查出來,南溪劍宗的臉面,也不夠幫你抹幹淨。”
話裏話外,帶點威脅意味。
蘇良的耐心在一點點耗盡:“這些妖獸,便是從臨雲城地底拔出來的。”
楊天搖搖頭:“這不足以說明什麽。”
“在臨雲城腳下,便是柳元真做的?最多,也隻是他失職失察...往死人身上潑髒水,不像南溪劍宗的做派啊。”
“你,有什麽證據,說明這就是城主府所爲?”
蘇良沉默下來。
“沒有吧?”
“楊天,是吧?”
對待長輩,稱全名顯然是不怎麽禮貌的。
“城東有一整條街,住的都是凡人,他們每一戶,幾乎都有人被城主府強行‘借’人,喂了妖獸,屍骨,就在那條街道地底。”
“這,算不算證據?”
楊天聞言,不以爲意。
“凡人,能算什麽人證?”
“修仙者稍加手段,不還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同理,我也可以用點手段,讓他們說些你不愛聽的話。”
“行了,适可而止吧。”
“方才的話,我就當沒聽見,你搞的這些名堂,也收一收。”
“大炎皇朝,目前并不打算對你做什麽。”
楊天像是有些累了,揉了揉眉心,想要終止話題。
“你可知道,爲何我直到今天才到這臨雲城?隻是想給你一些時間準備準備。這既是給你台階,也是看在南溪劍宗的面子上。”
“所以,不要再這般胡鬧下去了。”
楊天活了多久?數百年了。
三言兩語間,仿佛長輩的呵斥,就打算将這件事掩蓋過去。
蘇良突然歎了口氣。
“這般結果,倒也在意料之中。”
“也怪我,不該跟你講什麽道理。”
楊天一聽這話,笑了。
“怎麽,你不想跟我講道理,那要跟我講什麽?”
話音落下,楊天身上那股六境後期的修爲展露無餘。
六境之後,即便是每一個小段,差距都極大。
他絲毫沒有收斂自己的氣勢,打算給這個小輩一點教訓。
至于什麽豢養妖獸,他壓根兒就不信。
來之前便聽聞這‘良品鋪子’的商會是蘇良創辦,頗有手段說辭。
今日看來,确實如此。
打壓你商會是事實,你不忿報複,乃至于殺人,他能理解,畢竟情報上顯示,這一年對‘良品鋪子’的打壓确實很過分,也殺了他們不少人。
但其實那些人,都是些低境修士,一年的累計,加上貨物,也還是差了一位六境前期修士的價值許多。
所以,在揚天看來,或者說整個大炎皇朝看來,這都是需要向南溪劍宗要公道,向唐家要說法的事情。
像蘇良這樣事後推給妖獸,就沒什麽道理了。
“最後,我再問一次吧。”
“那些證據,你要不要先看看?”
又來。
楊天有些惱了,下一刻,他擡起一手,靈力鼓蕩,幻化出一隻通天巨手,将蘇良身後的妖獸囊括其中。
緊接着,如同風暴肆虐般,将這些妖獸甩飛升天。
靈力蕩漾,在一聲聲回響中,破碎成一團團血霧。
屍骨無存。
蘇良沒有阻止,隻是看着。
當血霧細蒙蒙地下沉後,他右手掌心向上,一點點合攏。
果然如此。
應該如此。
還是如此。
“你的那間商會,由于你的肆意妄爲,已經不可能再存在了。”
“先前你與大炎和談的一切,都已是空中樓閣...往後,不要來大炎做生意了。”
“這是對你的懲罰。”
“當然,大炎皇朝,也不會再追究你此番行事的責任。”
楊天來到蘇良身旁,看向前方,再度補充一句:“這樣對大家都好。”
“沒成長起來的天驕,算不得什麽。”
話語落下,楊天朝城主府内走去。
他來此處接手,還有諸多事宜要處理。
蘇良默默地望着天。
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幅畫面。
披麻戴孝的女子,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袖,不願放手,不願相信。
凡人呐...
利民生,是這個意思嗎?
蘇良眼中有瞬間的迷茫。
但也隻是瞬間。
下一刻,他大步離去。
蘇良尋了一間尋常書畫坊,自儲物戒中取出筆墨紙硯,兩盞信封。
這是他寫給陳姑娘的第二封信。
随着‘陳姑娘’三字落下,他原本心中的虛浮之氣逐漸散去,慢慢沉下心來。
這大概就是成長,也是沉澱。
悉悉索索,字體飄逸。
他的字依舊好看。
沒多久,蘇良收筆。
這次的信沒有多長,但所說的事卻很長。
“我不想開商會了。”
“我想做點其他事情。”
“你覺得,改朝換代怎麽樣?”
熙熙攘攘,利來利往。
唯獨民生,鮮有人在意。
蘇良想試一試。
說實話,臨雲城的凡人百姓如何,跟他其實沒什麽太大的關系。
他是修仙者,天賦極高,才情極佳,将來注定是要登高望遠的存在。
高居九天之上的仙人,會在意他随手擾動的一片雲,帶去的是雷暴還是晴天嗎?
不會。
但,他有些在意。
說到底,他是爲了什麽而修煉呢?
求長生?求無敵?
蘇良在寫信期間想了又想。
好像都不是。
那會是什麽呢?他不知道。
但現在,他隻想出劍。
臨雲城底,再次震動。
先前被蘇良刻意留下的半數妖獸,被他一隻隻清算。
囚禁地底的陣法,讓它們格外好殺。
下山除妖正典的環佩沾染血液,記錄着蘇良的戰績。
一炷香後,城主府門前,再次堆滿了妖獸。
随後,蘇良禦劍離去。
朝大炎京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