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動用宗門事先給他留的後手。
完全憑借自己的本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都說洛子晉是壓在東洲天驕頭上的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談及南溪劍宗天驕,所有人的目光,也幾乎都隻會放在他的身上。
至于什麽紫霄峰劍子,蒼龍峰劍首,都不會過多地去關注。
毫不客氣地說,這些所謂的稱号就算全部加起來乘以二,也難以企及那位大師兄的一半風采。
所以,當荀遠道将那所謂的後手交給他時,他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他也是天驕啊,怎麽會沒有半分傲氣?
流水劍意,水滴石穿。
天賦與努力,他都不曾缺少。
“最後那一劍,挺厲害的。”
看台上,陳懷玉轉頭向蘇良說道。
後者此刻還是回味着那一劍,聽見此話,當即攤手笑道:“那可不,再能揮出這麽一劍,他便能徹底邁入劍勢的境地了。”
陳懷玉認可地點點頭。
她和蘇良都是領悟了劍勢的劍修,所以對方才周雲遞出那一劍時,展露出的玄妙氣機會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共鳴。
也是有這半數劍勢的加持,周雲那一劍,才能徹底斬開那一對霜蛟,奠定勝局。
這一場對局,其實持續蠻久的。
兩人中途不停換招,周雲更是重新凝聚了三次洞天靈劍,紅雲岚也是不負霜雪宮聖女之名,全程都可以算是有些壓制周雲的。
如果不是最後這半步劍勢出乎她的意料,打了個措手不及,想來應該是紅雲岚取勝了。
不過嘛,這世間大多事,都是必然,沒有那麽多的如果。
周雲獲勝,主看台上的玉清淼高興壞了,特别是看見霜雪宮那邊死氣沉沉的氛圍,這種高興就達到了峰值。
要不是形勢所迫,她當真想要過去湊個熱鬧。
而在這最後一場八進四的比試落幕後,也終于到了半決賽的緊張時刻。
按照事前定下的賽制,蘇良将會對上陳懷玉,而剛剛勝出的周雲,将直面四境的柳白容。
依舊是一天的休整時間。
随着程霜霖宣布賽程後,衆人陸續散場。
這次,陳懷玉沒能如願以償地跟着蘇良回南齋小院中閑聊,率先被突然出現的李思渺截胡了。
對此,蘇良也隻能無奈放人。
總不能當着别人師父面,就将人給帶走了吧?
不合适。
“死丫頭,一天兩頭地往外跑,名聲要不要啦?”
在回去的飛舟上,李思渺捏着陳懷玉白淨的小臉,一陣晃悠。
後者見她遲遲不松手,像是上瘾了一般,瞬間将她的手拍落,故作生氣:“師父,你說什麽呢?”
李思渺哪裏會不了解她的性子,毫不在意。
既然臉不給捏,那我順你頭發好了。
于是,飛舟内傳來一片歡聲笑語。
好在是有隔音法陣。
鬧騰了半晌後,李思渺才是心滿意足,終于開始問起了正事。
“明天你和那小子打,幾分勝算?”
陳懷玉理了理發絲,再想了想,偏頭回道:“十分吧。”
李思渺點了點頭,贊同道:“也是。他有劍勢,你也有劍勢,他通玄,你也通玄,境界上你更是占據巨大優勢,理應如此。”
陳懷玉一愣,不解道:“誰說要跟他打了?”
“你不跟他打怎麽赢...嗯?”
李思渺突然一臉嚴肅地看着她,問道:“你老實告訴師父,你跟他是不是有什麽了?”
“有什麽?”
陳懷玉目露迷茫之色。
李思渺一怔,随後心中暗罵自己一聲。
也是,自家徒弟什麽秉性,她還能不清楚嘛。
“師父...你是不是知道了?”
就在李思渺自認爲自己想通了時候,陳懷玉突然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
不是,你倆真有什麽了?
正當她準備開口詢問時,陳懷玉再道:“不過,師父你不也常說,小賭怡情嘛。”
“什麽?”
這次輪到李思渺不明所以了。
什麽小賭怡情?
“啊?師父你不知道啊?我還以爲你知道了嘞...那不說了。”
陳懷玉有些驚訝開口。
聞言,李思渺可不幹了,當下闆着臉:“說清楚。”
“嗯...就是我押了自己此次金蓮會能奪冠...”
李思渺恍然大悟。
是這個小賭怡情啊?
啧。
稍微整理了一番情緒後,她再問道:“你押了多少?”
“不多,一枚上品靈石。”
李思渺點點頭。
那确實不算多。
随後她淺淺地翻了個白眼:“好的不學,學這些。”
陳懷玉吐了吐舌頭,嘿嘿一笑。
見狀,李思渺也不再過問什麽,開始交代明日比試的相關事宜。
對此,陳懷玉隻是安靜地聽着,眼底中的那抹得意,被她藏得極深。
看了那麽些蘇良五師弟寫的話本小說,又與蘇良書信往來這麽久,她怎麽可能不明白自家師父問的什麽是什麽?
裝不知道挺好。
不然問東問西...真給問出點什麽怎麽辦?
......
南齋小院。
蘇良先是去看了方歸的情況,秦念仍舊守在床邊,見他到來,也是說明了情況。
并無異常,境界也在逐步穩固。
估摸着要不了幾天便能醒來。
這邊确認無誤後,他才是打道回府。
他走到自己的書案前,整理桌面,而後備好了筆墨紙硯。
緊接着又是一陣翻箱倒櫃,取出了兩份信箋。
他寫信,向來是送一封,留一封。
準備就緒後,蘇良落座,提筆。
他的字很好看,甚至不比北齋書院的好些知名老夫子差。
這都是洛子晉多年來逼迫他勤學苦練的成果。
當然,也不完全是被迫的,蘇良本身就對此饒有興緻。
畢竟,任何事情,如果沒有一星半點的興趣,那麽無論怎樣反複練習,都不過是徒勞無功。這便是蘇良對“用心”最淺顯直白的領悟。
除此之外,這些年來給陳懷玉寫信也功不可沒。
都說字如其人,倘若不寫好看點,怪沒面子的嘞。
軒窗旁,蘇良在第一份信封上,率先落下‘陳姑娘親啓’五字。
這是他第一次,以‘陳姑娘’擡首,而非‘陳懷玉’。
蘇良甚至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在寫這五個字時,嘴角的那絲笑意。
燭光搖曳,朱筆飄逸。
硯墨輕沁,四野無聲。
柔情缱绻,筆墨行間。
他在給陳姑娘寫第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