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宮的人在這天到來。
一艘巨型戰船橫空渡來,船首站着一群女子,身上白衣若雪。
除領頭的那位宮裝美婦外,剩下的都戴着雪白面紗,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戰船停落在山門前,并未再進。
南溪劍宗的護宗大陣乃四宗之最,并且載有明文規定:戰船入内需要接引。
霜雪宮雖然收了請帖,但仍舊要守規矩,以避免不必要的摩擦。
不消片刻,便有一道人影出現在山門上空,像是等候已久。
來人是一女子,身材妙曼,容貌迤逦,仔細看去便能發現她和玉清月有七分相似。
着一襲淺緞繡錦,白皙如青蔥的雙手疊放身前,神态輕松寫意,卻又散發着讓人不敢與其對視的壓迫感。
玉清淼,玉華峰峰主,玉清月之母,洛水玉家的掌門人。
“玉峰主,别來無恙。”
霜雪宮領頭之人踏前一步,無形中承擔下了玉清淼身上散發出所有的威壓,繡眉微皺。
“都說來者是客,你這一上來的待客之道,可不敢讓人恭維。”
“本峰主親自在此等候,接待你們霜雪宮來人。這樣的禮數如果都不夠...怎麽,駱長老,你還想要我師兄親自來接你?”
玉清淼淡然開口,言談間随意至極的調調彰顯着她本就不多的耐心。
駱妙妗臉色一沉。
四宗之間不合不是什麽秘密,甚至可以說是三打一的局面。
無他,南溪劍宗作爲傳承萬年的勢力,根基太過龐大,特别是近些年再出了個洛子晉後。
“走吧,随本峰主進去。哦,對了,到地方之前,可别亂走。”
“不然,出了什麽意外,本峰主可不負責。”
玉清淼擡手一揮,兩道簾幕般的光障被掀起,讓戰船駛入。
“怎麽,這次沒帶你們聖女一同前來?”
随意掃視一眼後,玉清淼便将這些人的境界修爲看了個七七八八。
駱妙妗神色微冷,“這就不需要玉峰主操心了。”
“哎呀呀,不就是被我們家子晉拒絕了嘛,就算結不成道侶,當個朋友還是可以的嘛。”
玉清淼毫不掩飾眼中的笑意。
戰艦沉默着開進南溪劍宗。
“原來玉峰主是專門來落井下石的?”
玉清淼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對。”
“你!”
“閉嘴。”
玉清淼突然臉色一冷,“當初厚着臉皮貼上來的是你們,事後造謠的也是你們,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跟我說落井下石?”
一股比先前更強的威壓沖天而起,直撲整艘戰船,一些境界稍低的女弟子當即就是一個踉跄,後退坐去。
竟是連站都站不穩。
“六境巅峰!”駱妙妗驚呼出聲,臉上全是不可思議。
“你怎麽可能突破如此之快?”
随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追問道:“是那金蓮子?!”
玉清淼卻沒有回答她。
她來此也不是荀遠道的安排,純粹的個人意願罷了。
當初,洛子晉二十歲便已是六境修士的消息傳出後,霜雪宮的三長老,也就是眼前的駱妙妗,提着一船的禮,帶着宗門聖女,前來和親。
可她們不知道的是,當時洛子晉已然開始閉關,自廢六境修爲,從頭開始,轉爲劍修——這也正常,當時甚至荀遠道也不知道這事。
面對着霜雪宮的主動示好和一大堆條件,再加上聖女本身天賦也極佳,荀遠道便暫時應下了。
可也隻是說後續會跟子晉和其師父好好協商,盡量調和促成此事。
駱妙妗帶回去的消息卻是南溪劍宗同意了這門婚事。
事後便是大量的宣傳,鬧得整個東洲都沸沸揚揚,北齋書院和丹鼎城更是直接坐不住,兩者之間往來頻繁。
可在三個月後,當洛子晉六境修爲自廢,改爲劍修的事傳出後,霜雪宮的态度就暧昧起來了。
再加上洛子晉一直未曾露面,修爲境界成了未知數,其餘兩宗更是煽風點火地說着洛子晉修煉太快,是走了捷徑,如今被反噬,怕不是成了廢人。
種種複雜情形下,霜雪宮做出了解除聯姻的愚蠢決定。
其實玉清淼一開始也沒想通爲什麽子晉放着劍修不做,要去鑽研術法,還在二十歲時成了有封号的六境術師。
直到後來自廢修爲,于那場秘密會議中,他說出了原因。
“我隻是想看看其他路上的風景。”
也是,南溪劍宗的首席大弟子,怎麽可能不學劍呢?
真是随意且任性的理由啊。
玉清淼這般想着,眼中對霜雪宮的厭惡便再多幾分。
當初要不是她們搞這麽一出,自己是可以将女兒許配給洛子晉的,怎麽會像現在這般,跟個花癡似的做了師兄妹?
所以,她今日來了。
落井下石。
她也是女人,偶爾不講道理,有什麽錯。
“我原本想着,你們這次是帶聖女來的——畢竟這次子晉不參加比試,算是你們奪取金蓮子的好機會。”
“不過現在看來,你們還是要點臉的。”
駱妙妗擡頭一揮,船艦停止。
玉清淼靜靜地看着她:“怎麽,不服?”
“玉峰主。如果南溪劍宗不歡迎我霜雪宮來參加金蓮會,霜雪宮可以現在退去。”
玉清淼噗嗤一笑:“你霜雪宮?”
“怎麽,現在霜雪宮宗主不是林白憐了?”
“玩這些文字字眼,有意義嗎?”
玉清淼見對方也不惱,心中的興趣小了大半。
“開個玩笑。駱長老不要見外。霜雪宮的休息場所已經準備好了,不去可不太行。”
“師兄說不得會怪我呢。”
于是,戰船再次啓動。
隻不過,雙方之間從一開始就有些撕破臉皮的話...
駱妙妗不着痕迹地掃了眼最後方的一名女弟子。
女子微微偏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的樣子。
......
“師父,你會用劍嗎?”
練完劍的秦念好奇地問向蘇良。
後者雙指成叩,輕輕一敲:“我不會。”
挨了打的秦念鼻翼一聳:“師父騙人。明明當初你就是用劍赢的我。”
蘇良白了他一眼:“那你還問?”
秦念嘿嘿一笑,再問:“那師父,你和大師伯相比,誰的劍道造詣高?”
“問這個幹嘛?”
“好奇嘛。”
“好奇害死貓,不知道嗎?”
“貓?是什麽貓?”
“不知道,問你五師叔去,這句話他說的。”
秦念看着翻了個身繼續躺着的蘇良,心中好一陣羨慕。
師父的天賦果然很高啊,這些天什麽都沒有做,她卻覺得師父每天修爲境界都有提高——這是源自于她通玄後的一種神奇感應,能夠模糊個大概地感知他人實力。
“你小師叔呢?”
“小師叔應該在廚房守着。”
“嗯,合理。”
“師父...”
“又怎麽了?”
“你當真要去參加那個什麽金蓮會?”
蘇良聞言,側過頭看了她一眼,見後者神情滿是認真,便自顧自坐了起來。
“怎麽,擔心你師父我啊?”
這麽些天來,師父這個稱呼他念得是越來越順口了。
原來老頭兒面對自己一直都是這種感覺啊。
“我聽說,來了好多天驕,至少都是三境。”秦念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你從哪聽說的?”
蘇良饒有興趣地撐着下巴。
“傳靈石上有人把我拉進了一個新生交流會的地方,在裏面聽說的。”
“喲呵,還有時間水群啊,明天多揮劍一千次。”
“水群?”
“嗯...你五師叔提出來的概念,具體的解釋你問他。”
“五師叔這麽厲害啊?”
“是挺厲害的。說起來,我最近讓你學着點他弄的那個外賣你學會了沒。”
“學會了!”
“嗯,那就好,明天開始就用那個點些吃的吧。”
“哎?爲什麽?師父你不是能自己做嗎?”
“天天做飯,我不累啊?”
“那師父爲啥讓我點嘞。”
“可以用宗門貢獻點,便宜些。”
蘇良對着她笑了笑:“别問我爲什麽不用。”
“我就沒有宗門貢獻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