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懂事極早,但說到底,今年也不過十七歲而已。
自己這個徒弟都還沒當明白,就開始收徒了。
不過這種事也不算稀奇。
北齋書院那群讀書人收起徒來比這還猛。
“爲何突然就想要認真拜師了?”蘇良好奇問道。
秦念想了想:“大師伯給我講了你的事。”
“什麽事?”
“大師伯說不能外傳。”
“???”
蘇良眉頭緊皺,幾乎是把自己的糗事想了個遍,也沒想出有哪件事能讓這小姑娘心甘情願地拜自己爲師。
其實一開始,他也沒打算真的收徒。
近些年他耗費的心神太多了,每天考慮的事情不計其數。
他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教一個徒弟。
之所以收下秦念,隻不過是腦海中的那道提示。
跟當初悟聖後的感應一般無二。
不過随着金蓮的進階,小蓮峰靈氣問題解決,他心中的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至于秦念的安排,他也有所打算。
憑他的手段,送去任意一峰做一代弟子,都不難。
可現在...貌似計劃有變。
“你爲什麽不在剛才行拜師禮...當着大師兄的面,至少可以讓他對你的感官提高不少的。”
蘇良猶豫片刻後問道。
秦念搖搖頭,眼眸中的誠摯認真很是幹淨:“師伯是師伯,師父是師父。”
“拜師是拜師。”
“不一樣的。”
蘇良再次沉默。
他的良心已經許久沒痛過了。
如果他第一次說收她爲徒是因爲那冥冥中的感應,那麽現在,便是真心想要收徒了。
“對不起,我不該作此問。”蘇良抖了抖衣衫,認真地作了一輯。
随後,他起身,神色嚴肅,說出來的話卻是可可愛愛。
“那...以後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不過,我有言在先。”
“做我的徒弟,很辛苦的。”
“還有...雖然我一開始想要收你爲徒的目的并不純粹,但我當初對你說的那些話卻是認真的。”
秦念有些沒懂,傻乎乎地看着他。
蘇良淺笑一聲,不做回應。
他的心神許久沒有這般放松了。
金蓮事了,他也可以繼續走自己的路了。
有個徒弟,也挺不錯。
“看地上。有什麽?”
“地上?”
秦念低頭望去,卻不知道蘇良到底要她看些什麽。
隻是覺得自己的影子,好像漸漸拉長。
“影子...”
秦念一怔。
蘇良繼續笑道。
“是啊,影子...”
“有影子的地方...就有光,有光的地方,就可以有家。”
“從今往後,南齋就是你的另一個家了。”
秦念明明不是個愛哭鬼,此刻滿是哽咽,說不出話來,隻得使勁點頭。
就這樣,一位十七歲的少年,收了一位十五歲的少女爲徒。
有些滑稽可笑。
但同樣,難能可貴。
......
三日過後。
整個南溪劍宗再次揚名東洲,原因有二。
首先便是南溪劍宗向整個東洲二十四歲及以下的天驕發出邀請,于三月後舉辦金蓮會。
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讓門下弟子與外界天才相互比試切磋,取長補短,互通有無。
這樣的比試四大宗門幾乎每隔幾年都會舉行一次,且都是很有默契地輪流坐莊。
去年才舉辦過的南溪劍宗今年再度舉行,聽上去有些不講武德,可三大宗門這次卻都沒有任何意見。
因爲最終的獎品,是地級上品的天材地寶——金蓮子。
地級上品啊,可是能夠誕生靈智的級别了,這要放在外界,六境修士都要争個頭破血流。
所以,這次的金蓮會呼聲極大。
除此之外,第二個重量級消息,便是四宗大比的規則被徹底定下來了。
與以往的秘境比試不同,此次将會前往魔域山脈進行考核比試。
而之所以要将消息公之于衆,便是讓那些想如往年一樣摻和大比的一流門派等掂量清楚。
四宗大比不僅僅是東洲的四大巨頭扳手腕,其他勢力也都想要分一杯羹。
修仙問道,本就是你争我奪。
......
小蓮峰,南齋。
“師父,這化風劍法當真是一部皇級劍術?”
“是不是并不覺得有多晦澀難懂?所以覺得它配不上皇級?”
南齋小院中,蘇良躺在太師椅上,乘着涼。
收了弟子後,大師兄要求他去做的功課也就從一天一次,改爲了三天一次,可把蘇良高興壞了。
趁着空下來的時間,蘇良也帶秦念去挑了一門劍法。
皇級劍法,全名爲《真極清靈落無上驚鴻化風劍訣》。
是三千年前南溪劍宗的一位精通風系劍意的太上長老所着。
也是南溪劍宗收錄的十大皇級頂尖劍法之一。
劍術劍法,能夠集大自創者,都是在各自領域走得足夠遠的存在。
“忘了告訴你了,你看的這本密錄,隻是入門前的起手式罷了。”
輕飄飄的話語落在秦念耳中,後者瞬間擡頭:“啊?”
其實,她壓根兒沒看明白,隻是驚訝蘇良怎麽能這般随意就扔給她一部皇級劍法,萬一...萬一她是其他宗門的暗子怎麽辦?
“不是,師父,我的意思是...”
蘇良卻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直接打斷道:“不着急,你先練着,當年小師妹初看這起手式的時候,也覺得簡單,但殊不知很多奧妙之處都在此,你先仔細看看,再說其他。”
“師父,我看不懂。”
“我知道,你...嗯?”蘇良坐起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領悟了風系的劍意,怎麽會看不懂呢?”
秦念低頭,看着腳尖。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後,蘇良便知道這是她招牌的動作了,意思也很簡單——我不知道,你别問我。
“不應該啊,我剛才也看了幾眼,表達的意思雖然轉折,但也不至于晦澀難懂啊。”
蘇良起身,有些懷疑自己是否是拿錯了本,接過秦念手中的起手式仔細打量起來。
“嗯...沒問題啊...”蘇良蹙眉。
既然劍訣沒問題的話...
“去後院取兩柄竹劍來。”
秦念應了一聲,很快取來了兩柄竹劍,遞給蘇良,不知道要繼續練劍還是作甚。
昨天開始,蘇良便要求她每天繼續練劍,隻不過練劍方式與往常有些差别。
雖然都是揮劍落劍,但蘇良要求她進入竹林對着一棵竹木練習,且第一劍落下之時,要保證身前竹葉不會有絲毫顫動,第二劍落下後,要保證枝葉盡斷。
但無論如何,劍都不能接觸竹木,也不能用任何靈力手段——除了劍意。
蘇良确實如洛子晉所講,天賦恐怖。
他在看了秦念舞劍半個時辰後,便想出了這種練習方式,去改變她多年來養成的蠻橫亂砍。
蘇良掂量了下手中分量,點點頭,扔給秦念一把,說道:“你我再對劍一次,不要收手,全力出劍。”
“随意一點,認真一點。”
秦念不解,但沒有多問。
這幾天來,她明顯感覺到蘇良在爲自己的修行操心。
皇級的劍法,量身定制的練劍方式,以及現在的練劍...師父真的有在盡力來教自己。
蘇良已經率先走出小院,來到門外的一片空地上,朝她招手。
秦念深吸一口氣,同樣走出門外。
随後,她擡起竹劍,有疾風起。
心緒波動間,劍意被她調動而起,淩冽的風纏繞在她的竹劍之上。
蘇良微微點頭。
不錯,比起上次,要好上一點。
可惜,也僅僅隻是一點。
秦念遞出一劍,本能地削向蘇良脖頸,但半途卻又竹劍微顫,硬生生下滑至胸口位置。
蘇良原本嘴角帶着點笑意,但此刻卻消散不見,面無表情。
他單手抓住秦念的劍鋒,向下一壓,二境巅峰的修爲展露無遺。
巨大的壓迫感讓秦念感到窒息。
怎麽會?
這樣大的壓力,就算是三境的劍修也給不到她啊。
蘇良盯着秦念,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整個人狀态看上去十分不對勁。
他死死地壓抑住心中的情緒,一字一句,朝秦念說道:“你是不是見過一位全身紅袍,帶着半面青鬼面具的男子...面具上可見一個‘隐’字。”
秦念如遭雷擊。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道人影。
像是從血泊中凝聚而起,踩踏在母親父親和太爺爺的屍體之上,朝她詭異地笑。
“可别讓我抓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