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夢見過一次母親不在了,後來許多年隻要天黑見不到母親她便會做噩夢,從小到大擔心的最多的就是父母離開自己。父母勞作經常晚歸,那時候又沒有手機,等待的時間她的心永遠是揪着的,因爲害怕,無數次深夜打着手電筒去父母經常去的地頭找父母。
南方夏天蛇蟲極多,夜晚的田埂上草叢過膝,她要走過一道道田坎翻山越嶺去找父母。不管多害怕,隻要能在地頭找到父母,所有恐懼便煙消雲散。
也不是每次都那麽幸運能找對位置,有幾次把家附近兩公裏内的地頭都找遍了,回家依然沒見人,夏潇潇害怕得都要窒息了,實在沒辦法便一個人偷偷跑到堂屋跪着把祖宗神仙都求個遍。
一個人守在竈房,等父母回來,經常睡過去,第二天一早在床上醒來,滿心歡喜去找父母,通常他們又已經出門勞作了。有時候祈求完,父母真的能回來,她便能高興好久。
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長大能做一名科學家,研究個長生不老藥什麽的,讓大家都長生不老,永遠不要死,那麽她就再也不用害怕會失去自己在意的人了。
她這個不着邊際的夢想一直持續到高中,直到她從年級前十掉到數百名開外,隻讀能讀個一般的本科,直到她經曆了兩次手術,她的所有幻想破滅。
她開始厭棄人生,她總想把自己的生命平分給自己的父母,讓他們長命百歲,自己去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長眠。
夏潇潇從生下來就窒息,救過來以後也一直身體就不好,醫生說她心髒發育不好,免疫力低下,父母對她比弟弟妹妹都上心,可農村條件就那個樣子,哪怕後來心髒問題解決,她依然身體不好,三天兩天生病,一年四季都在感冒咳嗽,每個月一半的時間靠吃藥度日。
從高中離家,她的生活費裏甚至有一筆錢是專門用來吃藥的。因爲身體不好,高考後父母極力反對她去北方上學,擔心她一個不好折在那裏,但最後也因爲擔心她身體,不敢真的阻攔,怕把她氣壞了,終究還是讓她去了。
不過夏潇潇在北方沒有待了兩年後漸漸适應了,吃藥的頻率都降低了,畢業時身體都比以前好了些。
夏潇潇發着呆,連葉榮晟夫妻何時上船的都不知道,直到船開了才反應過來。冷不丁來了句,“其實賀瀾的想法并沒什麽問題,隻是方法不對!”
白浩連忙上前捂着夏潇潇嘴道:“大侄女,你發呆就發呆,可不能亂說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一船都是大夏之人,可不敢亂說話!”
夏潇潇一把拍掉白浩的手,趴在闌幹上歎氣道,“活着挺沒意思的,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白浩站直了盯着夏潇潇道:“好死不如賴活着,活着你才能去尋找人生的意義。”這姑娘的精神狀态一直都不太對,時好時壞,得讓林弈把她看緊了,也不知道這厮又去哪裏瘋去了,剛上船人就不見了,平時不是随時随地都守在旁邊的嗎?
夏潇潇趴在闌幹上整個人越探越出去,幾乎倒着來了一句:“好想就這樣從這掉下去,從此長眠海底。”
此話一出白浩更緊張了,葉榮晟夫妻傷心過度,葉臻又是個怕生的,甯舟帶着他們去休息去了,就他跟夏潇潇挂在這闌幹上趴着看海感歎人生,其他人,這船上三十幾号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忽然,夏潇潇站了起來,取出幾把新月城買的椅子,一字排開,扔了一把傘給白浩,自己撐開一把傘窩進椅子裏。
夏潇潇打着傘,取下口罩,拉下帽子蓋頭上,懶洋洋道:“小師叔坐吧,得幾個小時才能到呢,站着太費勁了。”
白浩站在旁邊,看了眼四周,“這裏太曬了,要不我去問他們借個房間歇會兒吧!”
夏潇潇将傘夾在腋下,抱着手準備眯一會兒,這天應該要陰天了,但是雨一時半會兒下不下來,“不用麻煩了,外邊空氣好。”
白浩換了個離夏潇潇遠些的椅子,窩進去,有些心煩道:“林弈不知道上哪兒去了,要不我去找找吧!”
夏潇潇側過身讓自己整個人窩在傘下,不耐煩道:“他愛上哪兒上哪兒,又不是小孩子,找什麽找!你玩你的,我要休息。”
這家夥最近老玩消失,每次回來都臉色不好,問了兩次都說是找蛟龍族去了,她便懶得管了,多跑跑好,省得一天天用禁制做借口連睡覺都非要跟自己擠一個屋,她又打不過他,這人說話還不算數,害得她睡覺都睡不踏實,就怕他亂來。
白浩也不好在說什麽,隻是夏潇潇睡着了他反倒是不敢睡,窩在椅子裏注意着周圍,這艘商船上的人全是男子,一個比一個精壯,林弈又不在,就她這一個小姑娘,這臭丫頭是心大,擱這也能睡着,他愁啊!
白浩舉着傘盯了半天,也熬不住開始小雞啄米。
甯舟幫忙安頓好葉榮晟他們,又被船上兩個小哥拉着聊了會兒,看着天色怕下雨,出來便看見白浩抱着傘小雞啄米,掃了一眼不見夏潇潇,沖上前拉了白浩一把,有些急道:“白大夫,夏姑娘呢?”
白浩一聽,吓得頓時就不困了,整個人彈起來,“怎麽了?潇潇不見了?”環視一圈,看着面前的大傘拍着胸脯舒了口氣,“你能不能别這麽吓人,會把人吓死的!我大侄女不在這呢嘛!”
說着白浩輕輕揭開傘,看着夏潇潇蒙着臉睡得安安穩穩,才真正放松下來。
白浩起來拉着甯舟在旁邊椅子裏坐下,壓低聲音道:“打聽到這船上的人到底要去萬島洲幹什麽了嗎?葉城主幫忙找這些人到底靠不靠譜啊!全是男的,我看着一個個水手眼神犀利跟海匪似的,可不太像商人,可别掉坑裏。”
甯舟用手遮住臉低聲道:“我也有這種感覺,可正經接觸起來,又覺着這些人一臉正氣,倒也不似壞人。而且都挺好說話的,跟他們借房間休息,很快便答應了。”
白浩瞥了眼向自己走來的中年男子,快速道:“能不答應嘛,是葉城主将他們從大牢裏撈出來的,還給他們弄了艘更大的船賠他們,還賠了不少錢呢!金主啊,可不得巴結着。”待男子走近,兩人立馬正襟危坐,不斷用眼神暗暗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