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一股荒涼與悲怆襲上心頭。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咬着牙将臉側開,不去看甯穎。
甯穎看到他這副模樣,隻覺得手指上的疼痛根本比不上心裏的疼。
“秦昭,你别這樣,我也是人,心也會疼。”
秦昭手腕上的青筋盤錯,努力的憋着氣息。
甯穎走過去輕輕的将他攬在懷裏:“我可不是好脾氣的人,你要在這樣對我,我真的會跑喔。”
盡管他努力的忽略她,刻意不去想她,可是她身上的氣息一股腦的往他鼻息裏鑽。
溫暖的體溫熨燙着他的心。
秦昭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可他現在成了殘廢,連自己的未來都保不住,不知道要怎樣去護住他。
他刻在骨子裏的驕傲,不允許他去接受爺爺卑躬屈膝換來的安逸鐵飯碗,又怎麽可能留在甯穎身邊吃軟飯。
醫生告訴他這輩子都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行走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斷線的風筝一樣,從高處驟然跌下。
連同驕傲都一起折斷了。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将甯穎推開:“你走!”
甯穎笑着吸了吸鼻子。
秦昭真的不擅長演戲,就算呵斥她離開,也不舍得說太狠的話。
既然他想演,那她就陪着他一起演,直到消耗掉他所有的耐心。
她不顧他的反應徑直跟他握了握手:“反正從今天開始我們就重新認識啦,而且我這個人很有耐心,别想把我趕走。”
“你這人……臉皮真厚!”
秦昭索性不去理她,轉身背對着她,直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窗外是一棵銀杏樹,樹上有幾隻叽叽喳喳的小鳥。
它們的展開翅膀自由飛翔,可他卻沒了雙腿,他的夢想也沒了羽翼,一輩子隻能癱軟在病床上。
一想到這裏,他頓時一陣痛心,随即痛苦的閉上了雙眸。
甯穎将他的痛苦收歸眼底,她知道自己無法勸秦昭釋懷,便細碎的跟他聊着家常。
“秦昭,我把柳鳳儀這個讨厭的女人趕走了,以後咱們再回秦家的時候總能好好的吃頓團圓飯了。”
“我姐去了港城安胎了,我希望等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順利生下小侄子小侄女,那咱家也算是添丁增口啦,等過年的時候一定很熱鬧。”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小洋樓裏的花都開了,過幾天我去剪幾枝插在病房裏。”
聽着她細碎的聲音,秦昭的心口堵的難受,眼窩有些發熱。
她那麽好,可惜他已經不配擁有。
“秦昭,你聽我說了這麽久,餓不餓啊?”
“你不餓我都餓了,要不要陪我一起吃點,你一口我一口,嗯?”
秦昭的眼眶酸澀的更厲害了,他怕自己快要繃不住了,嘶啞開口:“甯穎,我們分手吧。”
甯穎頓時安靜下來。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秦昭真的會把這句話說出口。
心頭酸澀的厲害,沉甸甸的,好像稍稍一蕩,就會決堤。
良久,她笑道:“我就知道你騙我,你怎麽可能認不出我呢,以前你說過的,你愛我,就算忘記自己也絕不會忘記我。”
秦昭轉頭悄悄的用枕巾狠狠的擦了一下眼角,繼續重複道:“分手。”
甯穎快要哭了,但她一直竭力的忍着:“秦昭,你又在騙我,又在跟我開玩笑,我們才剛剛結婚啊,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
秦昭忍着心痛,咬牙道:“我們……沒有領證,隻是走了個過場……”
甯穎定定的看着他:“所以呢?”
秦昭依舊不敢看她,忍着心疼繼續道:“所以這場婚姻不作數,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拿走,小洋樓給你,家裏的積蓄你也帶走,就當是……我給你的補償。”
甯穎沉默了許久,開口時是不可控制的嘶啞:“秦昭,我當初跟你在一起不是爲了你的這些東西,因爲這些東西,如果我想要,明明自己可以去拼可以去掙。”
無非是圖一顆真心。
現在他告訴她,一切都不作數了。
甯穎的心裏一片荒蕪,她努力的告誡自己,秦昭隻是一時無法接受自己雙腿殘疾的事實。
秦昭的心髒被刺的難受,好像一呼一吸間都像是生了刺。
那些狠話到底沒說出口,一直堵在心頭,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腳底的寒意一寸寸的蔓延到全身。
甯穎見他沒再說狠話,便松了口氣。
她努力的調整着自己的情緒:“秦昭,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也是有脾氣的,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剛才已經說了兩次分手了,如果再說第三次,我真的會生氣走開。”
秦昭擔心自己一看到她就心軟,咬牙道:“這段時間我想一個人靜靜,拜托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甯穎也有些事情想要搞清楚,最終點了點頭:“好……”
她本來想陪床的,所以帶來了換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隻留下了秦昭的衣物用品。
臨走的時候,她還不忘叮囑道:“你一早上都沒怎麽吃東西,喝點粥吧,好歹是我熬了兩個小時的,味道不怎麽好,将就着喝吧。”
秦昭的手指緊緊的抓住床單,手臂上的青筋盤錯。
甯穎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有些不舍。
她緩緩的走過去,掰過他的臉,小心翼翼的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
“秦昭,我會一直陪着你,也會找到醫治你的辦法,相信我。”
秦昭幾乎把床單都抓爛了,才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可他始終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走……”
“我愛你,秦昭。”
丢下這句話,甯穎轉身離開。
這句話秦昭不知道盼了多久,可沒有預料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聽到。
這對他而言,就像是一把鈍刀狠狠的捅在了心髒上,痛不欲生。
病房門關合的那一刻,他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了,撈起被子捂在了自己的臉上,整個床都跟着顫抖。
他真的很愛甯穎。
因爲太愛了,所以不想成爲她的拖累,也不想讓她被人指指點點。
如果早知道自己會變成這副樣子,他甯願當初死在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