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浔禦風而下,飄飛了許久才站到那條黃沙大道之上。
他狹長的目光緊緊盯着這位白發男子一言不發,神色異常複雜,爲何又是這番模樣...!
這一幕跨越了歲月長河,跨越了無盡空間距離,好似與從前一樣。
但終究是不一樣了。
從前,是他們前來送他們。
今日,是他前來接他們...
“你,怎麽,了。”陳浔邁步,一步步朝着靜立不動的姬坤走去,目光深沉如水,“你的仙道根基不穩,仙軀已在爲你最後強行...續命。”
他的話音躊躇不已,眉宇抽搐不已。
姬坤淡淡一笑,自踏入玉竹山脈以來他萬古不化的冷峻神色似乎就從未出現。
他并未踏步,隻是靜立在原地看着陳浔一步步走來,風輕雲淡的笑道:“去辦了一點小事,總不能空手而歸。”
哐...
姬坤的手臂被陳浔重重抓住,這樣的一幕是完全不可能出現在仙人之間,讓人随意接觸肉身是修仙者的大忌。
然而姬坤嘴角依然挂着微笑,眼中沒有絲毫防備。
陳浔眉宇凝重,一字一句道:“你發什麽瘋...我已經活得夠好,如今早已不需要去打打殺殺,爲何要給我找這麽多麻煩。”
“陳師弟...”姬坤凝望着陳浔低着的頭,欲言又止。
“怎麽救你。”
陳浔雙目失神的沉聲道,接着又低聲呢喃了一句,“告訴我,怎麽救你...”
“伏...”
“我不信他。”陳浔直接打斷了姬坤的話,隻是緊緊捏着姬坤的手臂,“仙人的生命精華可否爲你續命。”
“我在東荒已尋到一處法門,可取生靈精華,若對你有用,我便去取。”
“陳師弟,我乃人族絕巅仙人,仙道頂峰者,整個人族都已無辦法。”姬坤眉頭一皺,反手握住了陳浔的手臂。
然而陳浔根本就沒有聽他在說什麽,雙目依舊失神的低沉開口:“我還有續命仙果,至少可增壽你一萬五千年。”
“陳師弟...我早已吃盡。”
“如若不然,我陳家後輩已在東荒尋到另一種增壽寶藥,至少也可增壽五千年,加起來你還能活兩萬歲月。”
“陳師弟!”
“辦法太多,隻要你如今不死便好,我就可将你拉回來,萬族仙人的生命精華,我見一個取一個...”
“陳師弟,萬萬不可逆行此事,不僅對我無用,而且此行定會遭到各大世界天譴,仙人乃銘記天地之位!”
“大世萬族生靈的性命與我何關...一定可行。”
“陳浔!!”
姬坤猛然一聲怒吼,把陳浔轟然震退了數十丈之遠,他擡劍遙指這變得突然有些瘋癫的師弟,“我需要你幫我續命麽?!”
“那你回來作甚?!”陳浔額頭青筋暴起,像是壓抑了許久的爆發,低吼得全身都在發顫,也讓天地都響徹起一陣劇烈的轟鳴。
黃沙滾滾而來,席卷了整個天地。
遠方的阿二龐大的熊頭猛然一縮,眼中染上了一抹恐懼。
它本能的想跑路,但這裏已是他的老巢,還有鎮山兇獸一職...根本跑不了。
阿二熊嘴憋氣,一股法則之力油然而起,它氣血之力驟然間倒行逆施,漸漸陷入了沉眠,仙人之事,萬萬不能多聽多看。
遠方。
陳浔嘴唇都在顫抖,冷漠的目光中充斥着一股絕然怒意:“才見一面,又讓老子來爲你送行麽...我五蘊宗,容不下你這尊大墓!”
“你這位人族的絕巅仙人,要死,滾到外面死去!”
“你以爲殺了他們我就會感激你麽?!你以爲這樣我就會與你一起站在人族身旁麽?!”
陳浔嗤笑一聲,笑得有些難看,“還是你認爲我與老牛這兩萬載歲月白活了,依舊像從前那個什麽也不懂的人麽...”
聞言,姬坤沉默了。
他隻是靜靜的看着白衣勝雪的陳浔,看着他脖子上系着的下品靈石吊墜,目光中充斥着濃濃的愧疚與遺憾。
“怎麽,說不出話了?”陳浔斜眼看向姬坤,帶着一縷嘲弄的微笑,“你我皆爲仙人,早已見慣了生離死别。”.goΠb
“我也已經不是曾經的我,所以想死,你就别來臨行前見我一面這種苦大仇深的戲碼,本道祖見多了...”
陳浔目光中漸漸充斥起冰冷無情之感,“這樣,也太過沒有誠意,更帶着太多目的,你也早已不是他,我們隻是懵懂無知時的過客。”
他隻知道,即便妖月求死,自己也年年前去相伴,甚至最後更是日夜不離的相伴,這才是仙道之友,這才是最爲真誠之舉。
而不是妖月快死了,自己才去最後送别她,再說一大堆無用的肺腑之言,滑稽,可笑!
此時。
姬坤的白發上沾染着無盡黃沙,他緩緩低下了頭,露出了一絲勉強難看的微笑:“陳師弟,我知道了。”
陳浔蓦然轉身,背對姬坤冷聲道:“既然如此,你便離開,回歸你的人族,回歸你的萬古榮耀,那裏,才是你的故土。”
“而且此前我已說過,莫要再來尋我們,我們之間,因果早已了結!”
他此時已徹底明白姬坤的想法,終究還是向着人族大義,向着人族名望,不願用邪法續命,更不願被萬族修士所摒棄。
當然...他内心也爲之猶豫了,至少自己不願強求他,更不願毀他道心。
姬坤艱難擡腿,邁出了一步:“陳師弟,我将他們的殘魂帶回來了,伏天也更不敢再算計于你,我來此,隻有這個目的,也更不會讓你爲我修築仙墓。”
聞言,背對姬坤的陳浔手指微微顫動了一分,後者緩緩點頭:“好。”
陳浔終究是轉過了身,面色滄桑的笑了笑又輕聲道:“好。”
“柳鸢師妹與石靖的殘魂印記都被我取回。”
姬坤面色也變得滄桑了許多,釋然了許多,微笑道,“我前來五蘊宗,絕不是求死,就來...看看你們,随後就離去。”
“...好。”陳浔不自覺的舒了一口氣,“這樣,還算你有三分誠意。”
“陳師弟,牛師弟呢。”
姬坤目光有些渾濁的看向五蘊宗,“倒是許久未見它了,不知如今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