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這件灰袍贈與你,乃是我在家鄉親手縫制,就當你已斬殺我。”
陳浔緩聲開口,從儲物戒拿出一件樸素無比的袍子,“雖然它材質普通,但每過些年都會我法力蘊養,保存相當完好。”
妖月渾身一顫,冰山般的神色都像是被刹那融化,目光猶如一泓流水,看向那雙捧着灰袍的大掌。
此物太過純淨,比她那肮髒不堪的身體與神魂還要純淨一萬分。
她并未接過,也未開口,而是微微瞥過眼去,并不需要他人的安慰與施舍,她的内心早已堅硬如磐石,唯有鮮血才可撫平她内心一刹那。
“看來這大世也是有邪修存在。”
“...嗯?”
“我不喜歡多管閑事,但我和老牛一路走來卻最喜斬殺邪修,呵呵,妖月,你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渡世。”
“不知那修邪是何修爲,大世怎可容忍邪修存在,呵呵,我輩義不容辭。”
“..大..大乘,背靠幻月仙宗,乃是蠻荒天域,月煌族的大宗...哪怕是殺了他也沒有意義,隻會給你帶來無盡麻煩。”
妖月露出一絲凄美笑容,哪怕是回想,也讓她全身都在發寒,“不必幫我,你從來不欠我什麽,我當初追随你,也隻是爲了殺你。”
她真的從未想過報仇,一是叛族生靈,無勢力敢收留。
二是殺了又有什麽意義,她不想再去面對那位老賊,聽到他聲音自己都會嘔吐。
“原來如此。”陳浔認真的點頭,“那倒是順路,日後我們也會去蠻荒天域,那裏聽說可是無規則之地,大世修仙界弱肉強食的地方。”
“而且我的許多故人也在那裏,也要去尋找他們一番,到時候我帶你去。”
“渡世...!”
“順路而已,不必想太多,若是不順路,我也不會多管,誰會嫌自己麻煩少,但我與老牛是真的想斬殺邪修,你不懂。”
陳浔清澈一笑,很是真誠,“就與你想殺人一般的習慣一樣,斬殺邪修也是我們的習慣,懂了麽。”
“是..”
“這灰袍就放在你這裏,暫時活下去,極衍說你做事能力極強,他也應該還不想那麽快折損一員大将。”
“聖靈根我活了那麽多歲月,也才遇見那麽幾位,連我那位仙殿老前輩也才天靈根。”
“那時候你再想自絕,我也不會攔你,至少這些年把我好果子的債給還了。”
陳浔帶着輕笑,目光變得幽深無比,“好了,去好生修煉吧,就不說什麽大道理了,你都懂。”
他說完,灰袍就化爲一縷風,出現在妖月手中。
妖月神色沉靜無比,隻是低頭看着這樸素無比的灰袍,一言不發。
渡世從來都是一位很特别的男人,足以讓她自己感覺到自慚形穢的男人。
他那些不着調的話語神态,何嘗不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她觀察陳浔觀察得最深,他眼中總是潛藏了萬般情緒。
每次與他對話都有一種他似乎要訴說千言萬語,但最後他也隻是傻笑或者淡漠的看着一切,無人可走進他真正的内心。
他真的在意靈石麽...恐怕不然,或許生靈總要暴露出一些弱點,他才像一個真正的生靈。
妖月的思緒刹那間流轉,通天塔内的渡世太過陌生,那種淡漠的神情,視萬靈于無物的感覺她永生難忘,也是徹底失去殺心的重要原因。
她擡頭看着陳浔,又悄然低眉,不敢與他四目相對,自己實在太髒,低聲細語道:“謝謝大人。”
陳浔唏噓一聲,上下打量了她兩眼:“還好拉回來了,不然虧死。”
“渡世!!”
“老牛,走了,閉關養傷去。”
“哞~~哞哞!”
大黑牛猛然起身,終于吵完了,它後蹄一揚連忙追去。
以後陳浔吵架自己就得像今日這樣離遠點,畢竟它确實不善言辭,吵不過太丢人。
妖月咬着紅唇,眉眼中透露出一抹柔情,同時又帶着一絲憤怒的閃光看向那道灑脫的背影,她總會被此人牽動起心緒。
但她目光緩緩朝下,輕拂過手中灰袍,失神良久,她的仙途到底還有意義麽,活着還有意義麽...
“妖月!”
天離在靈境莊園并未戴獸骨面具,他此時提着一把大刀,面色相當兇惡的走來。
這道大吼讓妖月瞬間回神,她轉頭看向天離,露出原有的妩媚與慵懶神情,嘴角又挂上了那病态般微笑:“天離道友。”
“我剛才聽見了隻言片語!是不是有人要對你不利!”
“你偷聽我們說話?!”
“沒有,我本來就在那站在那裏,你們說話沒布置隔音罩,就聽到了一點點,你在蠻荒天域似乎有仇家!”
“那與你何關?”
“我可以幫你!極衍也會幫你,以他的才智,你隻要告訴他,那些仇家絕對跑不了!”
“天離道友,你似乎管得有些寬了,我并不需要報仇。”
“...啊?”
天離神色一愣,那獠牙都變得有些怪異起來,“難道是我聽錯了,但你有什麽事一定要與極衍商量,他定會幫你,我也會幫你!”
妖月冰冷一笑:“沒事。”
“哦..”
天離雙眼閃過一絲精光,他的智慧可不差,妖月的意思他已明白,但他還是開口道,“咱們都是一同從仙獄出來追随渡世大人的罪靈,有事不必藏着,能幫一定幫。”
妖月眉頭微蹙,看着這雖然面相兇惡無比,但言語卻溫柔無比的人族男子。
她神色似乎有些不耐:“輪不到你們多管,我走了。”
妖月說完就化爲一道紅光消失,像逃一樣的離開。
能入仙獄的生靈誰背後又能沒有故事,但自己的事不必牽連上他們,也不想他們知道。
天離站在草地上看向她離開的方向,輕聲一歎,連忙把大刀收起。
他又自顧自的去守門去了,他要在那裏入定等極衍他們回來,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沒。
要不是渡世大人受傷,自己肯定跟着極衍走了。
一處小山巅上,妖月看向遠方地面那道孤獨猙獰的背影,她靜靜施禮,嘴角挂着柔和微笑。
天離那兇惡的面孔下,卻好像一直有着一顆治愈人的心,但自己似乎有些遇見他們得太晚,一切都好像已經來不及。